于是,喻無華帶着畫卷去了書房,其餘三人為免打擾他,都沒跟去,順便還能把把風,免得段濯突然造訪。
喻無華表現得十分之靠譜,晏如等人也十分之放心,于是等那新鮮出爐的《仙樂遊春圖》出現在三人眼前時,效果那更是十分之炸裂。
“表哥,你是不是把真圖藏起來了,這一幅隻是在開玩笑…”
看着眼前的畫卷,之前暈開的地方已經被重新勾勒了形态,但是怎麼說呢,就算晏如搜腸刮肚想要找出一句好話來誇,大概也隻有四個字——
頗有童趣。
晏如看着畫卷上徹底死不瞑目的鳥兒,有些懷疑自己即将跟這鳥一個下場。
“許久不畫,手生了,慚愧慚愧,”喻無華歎了口氣,又咳了兩聲,“待會我去找阿濯吧,此事都怪我,你們無需挂懷。”
他不過是咳了兩聲,憔悴的面容便浮上一層病态的薄紅,看起來随時能被風刮倒的樣子。
三人哪裡好意思叫他出去頂包,隻好愁雲慘淡地拿着“内有乾坤”的仙樂遊春圖,離開了聽濤小築。
“實在不行,”晏如提了個馊主意,“要不我們再潑一次?沒準還有救呢。”
“還潑?到時候壞得更多怎麼辦?”
段澤翻了個白眼。
“此事還是需要從長計議,”段泓推着輪椅,低低道,“尤其不可讓兄長…”
“天啊,兄長!”
段澤突然尖叫,渾身奓毛,仿佛他叫的不是“兄長”,而是“兇屍”。
晏如還沒反應過來,這倆倒黴孩子已經腳底抹油,跑沒了影。
而那更倒黴的《仙樂遊春圖》,則逶迤在地,好險沒被踩兩腳。
晏如側身一看,果然,段濯離她隻有幾步之遙。
她僵着脖子收回了視線,跑是來不及了,她隻好推着輪子來到《仙樂遊春圖》旁,眼疾手快地将畫卷好。
“哈哈,夫君,好巧,”晏如尬笑兩聲,馬屁張口就來,“幾個時辰不見,夫君又俊逸了不少,實在令人心折不已啊。”
段濯:“…”
他來到晏如身旁,淡淡道:“手裡拿得什麼?”
晏如将畫往身後一藏,又伸手拉住段濯的袖子,不惡心死人不罷休地道:“哪有什麼,我這手裡心裡,除了夫君還能有什麼?”
段濯眉頭一挑,一眼看穿了她這拙劣的把戲:“是嗎?”
他說着,俯身湊近,眸色沉沉,恍若千尺桃花潭,一旦淪陷便是萬劫不複。
晏如本能地感覺危險,不禁松開了段濯的袖子,微微後仰。
但她的後背抵住了那殺千刀的《仙樂遊春圖》,一想到她即将在淩雲山莊刷一輩子盤子,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孤勇之情油然而生。
她當下不退反進,嘴唇撞上段濯溫潤的面頰,非常響亮地親了一口。
段濯終于愣在原地,成了一根好看的棒槌。
晏如立即連輪椅都不要了,忍着腿傷,拿起《仙樂遊春圖》就跑。
可惜她這肉體凡胎如何能跟段濯比,縱然忍着鑽心之痛,努力跑出去一大截,終究還是被人輕松趕上。
“你腿上還有傷,别亂跑。”
段濯蹙眉,一把将晏如橫抱起來。
晏如一手摟着他的脖子,一手拿着那軸畫卷,一邊在心裡鄙視自己,一邊努力讓自己的嗓音乖得不能再乖:“夫君,我腿疼。”
“疼還亂跑。”
段濯不輕不重地斥了一聲。
晏如又繼續道:“但是夫君抱我,我就不疼了。”
晏如這話說完,自己都沒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自暴自棄兼自欺欺人地想,就這樣吧,能瞞一時是一時,隻要能讓段濯沒手看那破畫就行,再拖一會兒,沒準她就能找到機會脫身了。
段濯:“我又不是大夫,如何能治你的腿疼。”
“大夫也是夫,丈夫也是夫,我看區别不大。”
晏如繼續胡攪蠻纏。
可惜段濯不吃這套,直接将她抱到了輪椅旁,就要放下。
晏如隻好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不肯松手。
雙方僵持片刻,終究是段濯先表了态:“行了,松手吧,不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怪你。”
晏如當即如蒙大赦,放開了段濯。
段濯半跪着撩起她的裙擺,看腿傷處沒有滲血,這才放下心來。
他起身,沖晏如伸出手。
晏如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無辜一點,顫顫巍巍地将《仙樂遊春圖》遞給了他。
段濯打開畫卷,面色微動。
晏如仔細觀察,卻覺得那表情無論如何也跟震驚、憤怒之類的不沾邊,反而是有些惘然。
“你…不生氣嗎?”晏如問。
段濯:“為何要生氣?”
晏如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看不遠處死不瞑目的鳥兒:“這樣都不生氣?”
段濯淡然地看了一眼:“嗯。”
“這畫是假的?”
“真的。”
“你不會氣瘋了吧?”
“沒有,”段濯淡淡地将畫卷卷起,無邊春色刹那收斂入畫,“這畫早就是這樣了。”
晏如:“啊?這是你們段家哪位祖宗幹的好事?”
段濯:“是我。”
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