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還是晚了,她話音剛落,又是幾劍落下,李殺抱着她躲避不及,被刺中了數處,二人一齊跌落在地。
“師姐!”
“快,快走啊…”
“不,我不能走。”
李殺對自己身上劍傷毫不在意,尤自枉然地給葉蓁蓁輸送靈力。
又有催命長劍劈來,卻被一柄凝着霜華的長劍蕩開,是段濯帶了晏如擋了上來。
葉蓁蓁勉強提起力氣探查了他的傷口,默然不語。
片刻後,她以一種李殺從未見過的神情凝視着李殺,輕輕道:“為什麼你從…從頭到尾都…都不懷疑我呢?”
聞言,李殺輸送靈力的動作頓住,茫然地看着她,近乎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一…一切都是我…我幹的,是我與…與虎謀皮,終遭…虎噬,”葉蓁蓁的聲音輕如蚊鳴,可一字一句卻像是泰山崩頂一般砸在李殺心上,“就因…因為我是…是女子,便要如此…看輕…我嗎?”
明明她資質亦是上乘,可為什麼掌門之位從來與她無關呢?
師父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三師兄也就算了,可她把大師兄與三師兄都毒死以後,為什麼三師兄甯願把掌門印給素來為人所不容的小師弟,也不願給她呢?
為什麼她構陷小師弟以後,大家也默認二師兄掌權,依然看不見她呢?
她那二師兄早就是一具身不由己的傀儡了,多可笑啊。
“可是…你明明對我…那麼好…”
李殺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迷蒙的水氣泛上來,遮住他滿眼的茫然與無助。
“傻子…我幾時對…你好過,不過…是因…因為有你…在,我…我好過…一些…”
葉蓁蓁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消散在混着血腥的夜風裡,再也聽不見了。
“兄弟,你别在那當靶子了,快躲開!”
晏如沒聽見李殺和葉蓁蓁說了什麼,隻看到李殺一直愣在原地,連忙沖他喊道。
一道長鞭甩來,段濯閃身與莊空青對上,數道勁風在耳邊淩厲作響,李殺這才如夢方醒一般,抓住了自己的刀柄。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李殺的聲音起初很低,而後漸漸激亢起來,他眼中淚水落下,又滲出道道血絲來。
他懷着滿心迷茫與痛苦,不知要如何面對葉蓁蓁,隻好重新提起長刀,刀身靈力暴漲,眨眼間便與周圍的魔修對上了數十招。
莊空青聽見李殺這聲嘶吼,就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一時間樂不可支,差點因此被段濯斬于劍下。
他唇角含笑,閃身避開段濯的劍,揚聲道:“你們仙修假仁假義,當年霍廣出面勸降,明明說好了老弱婦孺不殺,可一旦等人繳械,你們還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弄死了他們…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姊妹都死在你們手上,我沒問為什麼,你們卻來問我?”
他擡眸掃了一眼周圍的屍山血海,與記憶中的場景比較了一番,惋惜地搖搖頭:“可惜你們天劍宗人太少,如此情狀比之當年,實在遜色太多,可惜,可惜。”
他口中的霍廣,是天劍宗上任掌門人,也即李殺的師父。
二十多年前,仙魔之争,魔修落了下風,而後霍廣出面勸降,可終究仙魔之間積怨己久,縱然霍廣再三勸阻,終究有人領頭,違背誓約,将投降魔修盡數殺害。
“何況,若不是你們為了掌門之位,同室操戈,我們哪有那麼容易得手呢?”
莊空青避開段濯,來到李殺面前,笑容清淺,言語卻再誅心不過:“來,跟你二師兄過幾招,他如今煥然一新,你作為師弟,怎麼能不好好請教一番。”
他話音才落,孔虛便閃身至李殺身後,面無表情,提劍欲劈。
李殺回身,二人不斷過招拆招,相似的招式你來我往,卻終不似從前過招時那般各留餘地,而是帶着十分的殺氣,招招欲置人于死地。
段濯想上前幫忙,卻被其他魔修絆住,一時間脫不開身。
魔修與仙修不同,用起各種旁門左道那叫一個百無禁忌,尤其段濯還帶着一個晏如,面對着魔修一次又一次扔出來的毒粉與暗器,多少有些左支右绌。
眼見着一個魔修又要施展“袖裡乾坤”,晏如當即先發制人,一抖袖子,喊了一聲:“看招!”
這群最擅長暗器傷人的魔修立即避開,可等了半天,直到被段濯趁機砍了一個魔修首級,他們才意識道這是被騙了。
激戰片刻,晏如又如法炮制,一揮衣袖:“看招。”
這次魔修們吃一塹長一智,都不退反進,卻沒承想晏如這厮這次竟然真的扔出了東西,并且還很缺德地扔了一包胡椒面。
原本血雨腥風的場景順便變得有味道了起來,早有準備的晏如飛速用袖子掩住自己和段濯的口鼻。
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伎倆一向是魔修獨有,誰也沒想到一向自诩名門正派的仙修中,竟出了晏如這樣的混賬玩意,魔修們一時間紛紛中招,不能自禁地嗆出滿臉鼻涕眼淚。
段濯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隔空操縱青霜,冰冷的劍光閃爍間,又取下幾人性命。
他們這邊才有了起色,而李殺那邊,就不太妙了。
不知為何,孔虛堕魔以後,似乎變成銅牆鐵壁一般,無懼傷害,無論李殺砍中他多少回,他都無動于衷,隻是不斷地與李殺過招。
李殺以一人對孔虛和莊空青兩人,漸漸不支,就在他狼狽地躲閃孔虛揮過來的一記殺招時,早已等候多時的莊空青忽而朝他揮去一袖毒粉。
李殺一時不慎,口鼻和身上傷口多處沾染上此物,初時無甚感覺,然而不久他體内靈力便悄然消散,甚至能感覺到整個人的生機都一去不回。
莊空青心滿意足地收回手,又打量了片刻周圍,見天劍宗所有長老和大弟子皆已喪命,剩下的不過幾隻小魚小蝦,也懶得再多做糾纏。
“段濯,你莫要急,今日之天劍宗,就是來日之淩雲山莊,你們一個也逃不掉!”
莊空青放下狠話,避開段濯的劍光,又揮出一包毒粉,趁段濯躲閃間,吹了聲尖利的口哨,閃身離去,其餘魔修得令,也跟着離開了。
段濯追之不及,隻能将晏如放下,二人面對這滿目瘡痍,一時皆是無言。
他們隻得快步走到李殺身邊,晏如問:“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