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頂着段澤和段泓羨慕的眼光,晏如也是難得良心發現想要幫他們抄幾份。
然而很快她就因為字太醜了,再度被請出門外。
晏如憂傷地擡頭望天,既生我,何生毛筆?她的那些文憑學曆,終究是一去不複返了。
略受打擊的晏如再度找到了方向,決定順應時代,不僅要練會毛筆字,還要把那些诘屈聱牙的道家經典都翻一遍。
她這邊忙得熱火朝天,段濯更是為了天劍宗的事忙得腳不沾地,然而天劍宗始終把内部消息瞞得死死的,江湖上甚至都無人知道楊琤身死之事。
最終,段濯不得不冒險一試。
“我需要你與我同去天劍宗一趟。”
夜裡,晏如脫了衣裳,正要如往常一般入睡,忽而聽到段濯如是道。
晏如詫異道:“啊,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去了能做甚?”
“你無需出力,作戲即可,”段濯端坐在床榻内側,解釋道,“我之前便告知天劍宗,李殺出現在淩雲山莊并欲挾持你之事,天劍宗得訊後欲聯合我共同捉拿李殺,我已應允,并提出前往天劍宗共商捉拿李殺之事。”
晏如尤自有點懵:“所以,帶上我有何用處?”
段濯看着她,悠悠道:“我見夫人向來審時度勢,不拘小節,故而希望夫人能在天劍山莊衆人面前扮做心有餘悸且離不得人的模樣,我會帶一批人手負責夫人的安危。”
等進了天劍宗,這批人手就可以用于刺探消息。
晏如面色複雜地看着段濯:“夫君,你學壞了。”
段濯眼中含着一點微不可查地笑意:“近朱者赤,還要多謝夫人賜教。”
他向來白衣無塵,舉止間如雪雕玉塑般不染煙火之氣,可添上這暧暧燈火下的一星笑意,竟好似畫龍點睛般,整個人登時“活”了,成了水墨畫中走出來的月下谪仙。
可短暫的目眩後,晏如心頭卻仿佛被那笑意刺了一下,又泛出一點危險的酸楚來。
“好說,好說。”
晏如胡亂應付兩聲,轉身熄了燭火,摸索着上了床榻。
黑暗中,若隐若現的梅花香始終萦繞鼻端,晏如不由屏息,片刻後又無可奈何地放松下來。
希望今夜這梅香不要入夢。
…
天劍宗内,朱紅殿前。
晏如着一身楊妃色長裙,坐在木制輪椅上,青絲綢緞般地披散下來,面上欲泣未泣,更顯楚楚可憐,正一邊扯着段濯一隻袖子,一邊朝迎上來的天劍宗衆人哭訴道:“貴派的李殺,可害得我好慘啊。”
孔虛震驚地看着晏如和段濯:“段夫人這是…”
段濯之前隻來信說李殺闖進了淩雲山莊,還試圖挾持他的夫人,怎麼如今這位段夫人都坐上輪椅了?
“還不都是那個李殺害的,他那把大刀就這樣那樣地揮來揮去,不僅差點削斷我的頭發,還害我從後山一路滾下去,”晏如胡亂比劃了幾個招式,眼中尤自驚魂未定,“要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他害死了…夫君,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晏如說着,又伸手抓住了段濯的袖子,擦了擦面上的淚痕。
“夫人莫要驚慌,為夫在這呢,定不會讓你再涉險境,”段濯用空閑的手撫了撫晏如的頭發,輕聲安慰片刻後,才轉向天劍宗衆人道:“抱歉,内子自那日後便落下心病,時刻離不得人,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此事既是因李殺而起,天劍宗衆人哪敢怪罪,連忙将二人迎進議事廳。
衆人落座了得有半炷香的功夫,才有弟子奉上熱茶,孔虛坐在主座上對段濯和晏如告罪:“見笑了,門内如今由我代理,諸多庶事料理不及,怠慢了二位,實在是不該。”
“哦?”段濯故作不知道,“楊掌門可是身有不适?”
“非也,”孔虛苦笑着搖搖頭,“掌門師弟,他已經…仙逝了。”
段濯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詫:“怎會如此?”
孔虛目光與他對上,又收回視線,歎了一口氣,道:“此事實乃本門醜聞,故而一直不欲宣之于衆,但今日我等既于此共商捉拿李殺之事,孔某自應據實以告。”
段濯:“願聞其詳。”
接下來,孔虛便重複了一遍李殺曾經說過的大緻經過,不過他應當是相信李殺勾結魔族的,并且也說出了在李殺屋中搜出毒藥一事。
孔虛:“小師弟他以殺入道,素來跟門内衆多弟子不睦,本以為大家相識久了便好,可沒想到…唉,他竟鑄下如此大錯,掌門師弟待他不薄啊!”
在他下手邊,一直沉默的葉蓁蓁冷不丁道:“此事或許另有隐情,還是先把小師弟找回來吧。”
孔虛也點點頭:“是啊,掌門印還在他手上呢。”
衆人于是開始商量捉拿李殺之事。
晏如的戲份已然落幕,她的目光在衆人面上劃過,心頭忽而浮起些許冷漠的無聊。
就算能脫離塵世,悟道修仙又如何?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爾虞我詐,明争暗鬥,為了這樣那樣的事苦心經營,蹉跎光陰。
難怪從古至今那麼多天縱奇才,到頭來也不過兩人得道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