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山莊與龍湖相距千裡,然恰逢兄長除祟外出,路過此地,一柄青霜出鞘,力戰夜叉,扭轉乾坤,誰料那夜叉竟自爆妖丹——”
晏如微微睜大了眼睛,倒不是被這個故事情節驚到,而是困惑。
既然段濯與夜叉打鬥之事傳得沸沸揚揚,那他讓自己保密幹什麼?
“關鍵時刻,兄長悟出一式‘終歸于寂’,将夜叉内丹之力化解,衆人…”
後面的晏如都沒顧上聽,她梳理一番,大概明白了,段濯不過是路過,就解決了不知還要殘害多少人性命的妖邪,于百姓乃至仙門自然都獲得了好名聲。
然而旁人都隻當他化了妖丹,卻沒承想,妖毒一點不落,全便宜段濯了。
而且這些仙門互相算計勾心鬥角的事應該還不少,不然段濯也不至于甯願大鬧夏家,也不願意将自己中毒之事透出半個字來。
這可真是一筆吃力不讨好的糊塗賬。
…
不論晏如願不願意,日月流轉終究是不會停的,在藏書閣昏天黑地折騰了幾日,縱然毫無解毒的頭緒,她也隻能先硬着頭皮上了。
那些仙藥靈草晏如一概不知,不敢随便給段濯開方子,隻好先從針灸入手。
“既然妖丹之毒附着于靈力之上,随靈力運轉侵蝕氣脈,不如以針灸之術,打通穴位,或可解毒。”
晏如找到在正在書房伏案的段濯,如是道。
段濯擡眼,蹙眉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竹筒,每一個竹筒都塞滿了銀針,密密麻麻地閃着銀光。
“你要如何施針?”
晏如誠懇道:“我不知道,所以我打算把所有穴位都紮上。”
段濯:“…”
就算他不通醫術,也聽得出這是個昏招。
然而某位含靈巨賊還在試圖說服他:“我近日翻閱靈龜八法、子午流注,頗有心得,不如效仿此法,随時辰紮上對應經脈的所有穴位,這樣一天下來就能把所有穴位紮完。”
她頓了頓,又道:“你也不要太害怕,因為我也怕,好多穴位我都沒紮過,不能保證會不會出事。”
段濯:“…”
晏如:“你覺得如何?”
“你說呢?”段濯給了她一個涼絲絲的眼神。
“那有什麼辦法呢?我不信你沒找人想法子解毒,必然是所有法子都試過了才會找上我來,”晏如頂着他冰冷的眼神,一臉麻木道,“我也沒辦法,可是你非讓我解毒,那就隻能麻煩你跟我一起試錯了。來嘛,别羞澀,先脫衣服。”
晏如說着,起身,當即化身大流氓,獰笑着走向“段小娘子”。
段濯自然是不肯的,他閃身避開晏如,就要往外走。
晏如一把抓住了他揚起的衣袖。
“放手。”
“不放。”
段濯捏住晏如的手腕:“你适可而止。”
“你也會說适可而止?你強娶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适可而止?威脅我給你解毒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适可而止,”晏如嘴角含笑,語調并沒有多少氣急敗壞在身上,甚至可以說是緩和的,隻是目光也變得一樣冷淡,“你既強人所難,我又如何能适可而止呢?”
她說着,又要去扒段濯的領子。
段濯将身向後一仰:“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晏如撲過去,毫不客氣道,“死馬當活馬醫。”
段濯一邊躲着,一邊平靜無波地道:“你心裡有氣。”
段濯畢竟身手了得,二人三言兩語見,晏如為了追他已經繞着書房轉了幾圈,卻始終沒法按住他。
見段濯始終遊刃有餘的模樣,晏如頓覺他十分可恨,心中潛藏的火氣不由冒了出來。
“多稀罕啊,誰還沒點氣性,”晏如追着段濯不放,“說真的,我早活夠了,别等三個月了,你不如現在送我上路。”
段濯聞言一愣。
晏如終于揪住他的衣領,用力扯開,這人看起來最重儀态,她就偏要讓他從容不起來。
段濯顧不上她的動作,出聲解釋:“天衍閣蔔卦,老祖宗親示,卦象既然指向你,你便不是毫無…”
晏如:“你别跟我提這些,我解了毒又如何?我在這沒有能力,沒有記憶,沒有歸屬,隻有一個洗不掉的污點,你當我很稀罕這條命嗎?”
“你要麼就跟着我胡來,要麼就殺了我得了,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我也不帶怕的。”
曾經深信不疑的知識已被颠覆,曾經辛苦獲得的榮譽都已不複,甚至于曾經那些時刻纏繞她心神的親緣人情都變成了一片虛無,那些曾讓晏如拿不起放不下的東西如今通通消散,她隻身來到這片天地,卻并不覺得輕松,隻覺得滿心茫然。
當一個人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無一物可以永遠憑靠之時,又應當以何立足?
晏如放下狠話,滿心的茫然漸漸化為一腔郁憤,手裡不停,段濯的衣裳很快被她扯開。
段濯見勸說無果,隻好先出手推開她。
晏如卻一把抓住他的手,張嘴就是一口。
她這一口絕對動了真格,唇齒間瞬間漫上一股血腥氣。
段濯眉頭擰起,指尖靈力明明滅滅,終究還是沒對她出手。
晏如卻偏不見好就收,動了口以後,還想動手,毫無章法地就開始對段濯拳打腳踢。
她現在畢竟是個不通靈力的女流之輩,段濯無意與她交手,隻能虛虛搭着将散不散的衣袍,不斷躲閃。
“哥,我最近新練了一套…”
書房的大門冷不丁被從外打開,天光盈滿一室,二人扭成一團的情狀,纖毫畢現。
幾道吸氣聲傳來,門又被猛得阖上。
段濯、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