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不兩立，若此次段家不出手，你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困守于夏家，了此殘生，”段濯眉目冷淡，看不出半點鐘情于方皎如的影子，“你我舊日并無來往，我此番出面保下你，乃是有一事相求。”

原來如此，一聽這話，晏如一直不上不下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什麼事？”

“你先立誓，此事不可再讓第三個人知曉。”

晏如一臉懵：“怎麼立誓？寫下來？還是對天發誓？”

她說着，看向自己的手，不知道該伸四根手指還是五根。

同時心裡也納悶，什麼事神神秘秘的，還非得找上她，難不成這人是有什麼隐疾嗎？

段濯此人明顯包袱極重，面對着晏如從始至終都沒正經過的形象，他的神情姿态卻并沒有過大的起伏，隻是不動聲色地嫌棄着。

他看了晏如一眼，示意她跟上，二人從床榻走到桌案前，隻見段濯指尖暈着一點亮光，在桌面挪移勾勒，不消片刻，一個看起來就很複雜的符咒已然成形。

接着，他話都懶得說似的，抓起晏如一隻手指，晏如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的，指尖刺痛一下，一滴血落在符咒上，光芒大現。

“呃，我發誓，接下來你說的話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她試探着問段濯，符咒卻晃悠悠地升到半空，等她話音一落，徑自融進她的眉心，消失不見。

晏如擡手摸了摸那處，平平的，似乎沒什麼不同。

段濯儀态端方地坐下，雖然整個淩雲山莊張燈結彩挺像那麼回事，可此處桌案上卻沒有準備合卺酒，他擡手給二人各倒了杯茶。

接着，段濯這才道：“我身重夜叉妖丹之毒，而今壽數已不足三月。”

一句話，就讓原本坐下喝茶的晏如一口将茶水噴了出來，還好她還有點理智，沒噴到對面人臉上。

段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姿态依舊穩得一批。

晏如擦了擦嘴角，心中狂喜，面上沉痛，斟酌一番道：“節哀。”

“不哀，”段濯仿佛一眼看穿了晏如的心思，淡淡道，“若我離世，自然不會留夫人在世上獨活。”

晏如：“…”

“大哥，講點道理吧，”晏如忍不住反駁，“又不是我害你中毒的，也不是我逼你娶我的，你不能這麼無理取鬧吧。”

“無理取鬧”的段濯四平八穩道：“但我已對夏家承諾，無論将來你作何舉動，都由我段氏承擔…若你不能治好我，我絕不會将山莊的前程交在你手上。”

晏如一嗓子眼反駁的話湧到嘴邊，又心虛地咽回了肚子裡。

原因無他，她自己也不确定這身體原主是不是個魔修，以後又是否會被人發現貓膩來。

她穿越前不說五講四美，至少檔案是幹幹淨淨沒有問題的，可到這邊一下子就得接手這麼大一個簍子，實在是讓人心力交瘁。

“可是…你也知道，我約莫是個傻子…你指望一個傻子能解毒，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半晌，晏如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呐呐道。

“我觀你言行舉止雖怪誕出格，但思緒并非不清明，”段濯将晏如面前的茶又添上，繼續道，“天衍閣蔔卦，段家先祖親示，此毒唯你可解。”

“若你成功解毒，且無入魔之心，我淩雲山莊可保你無虞。”

段濯最終許諾道。

晏如艱難地消化着這些信息，久久沒有言語。

賓客們尚在推杯換盞，歡快的管弦絲竹之聲回蕩山莊，此處卻寂靜一片，燭花忽地一顫，段濯撥了撥燭芯，溫暖的色彩落在他平靜面容上，在眼尾蕩漾開一圈潋滟的光影。

他表現得八風不動，仿佛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不是他，而是晏如。

“解毒以後，我可以離開淩雲山莊嗎？”晏如問。

段濯點點頭：“但我需要知道你的去向。”

晏如：“你我的婚約不算真的吧？”

“權宜之策，你不必挂懷。”

“好吧，”晏如艱難地點了個頭，同意了這個不得不同意的喪權辱國條約，“成交。”

她說着，下意識擡起手想跟段濯擊個掌，然而很快意識到今夕何夕，隻得自嘲地自己跟自己碰了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