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莫得青春莫得感情的當代醫學牲,結婚對晏如來說仿佛還是很遙遠的事。
所以當她的蓋頭被人挑起來的時候,盡管做足了心理建設,她還是難免恍惚,茫然地面對着眼前火紅的衣襟,都沒顧上擡眼看一下眼前之人是何尊榮。
一個聲音問她:“這是幾?”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兩根手指棒槌一樣杵在她眼前,猶豫了片刻,那人又撤了一根手指。
晏如:“…”
“剛才是二,現在是一,”晏如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歎了出來,:“大哥,我不傻,真的!”
說着,她擡頭,試圖用誠懇的眼神增加可信度。
然而沒能成功,她猝不及防撞見一副好看到令人發指的皮囊,面上神情在誠懇和懷春之間跳轉一番,融成了一臉癡呆。
段濯眉頭一挑,他生得一雙桃花眼,卻寒潭似的,瞳孔極黑,讓人一見便心生親近卻又不敢造次。
“我是誰?”
他開口,聲音如擊磬,似寒泉,然而問的問題實在讓晏如忍不住滿頭黑線。
“應該…是…夫君吧。”
晏如并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然而不回答恐有繼續被當成智障的風險,隻能默默捂臉回答道。
段濯審視她片刻,得出結論:“所以你是裝瘋賣傻?”
“我也沒裝,我隻是…”晏如解釋的聲音透露着無力,這些天她已經太多次試圖向人證明她是正常的,次數多到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她頓了頓,重重地歎了口氣,“算了,對,對,我是瘋子,也是傻子。”
說着說着,她自己把自己說樂了,好險沒唱起來,心裡一片荒唐。
天啊,她一個現代大好青年,規培值夜班猝死在醫院就已經很慘了,為什麼死後還不得安生,要來到這樣一個玄幻的地方,碰到這麼一群不可理喻的人?
從她再次睜開眼起,她儲備多年的現代知識就成了一簍子廢紙,并不足以支撐她和一群張口閉口修仙問道的人交流。
這具身體原主是個傻子,她穿越而來,傻子的身份還沒來得換,又被兜頭套上了一個瘋子的标簽。
也不知道段濯是怎麼理解她這番自暴自棄的表現的,隻見他沉默片刻,又問:“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不記得,”晏如搖搖頭,“但有人告訴過我,說我是神農谷傳人,叫方皎如。”
是的,這具身體原主也是個醫生,不過跟她這半吊子不一樣,神農谷覆滅以後,方皎如是神農谷谷主唯一活下來的傳人,在江湖行走多年,懸壺濟世,妙手回春,是個不折不扣的神醫。
段濯繼續問:“你可知你現在的處境?”
晏如又歎了口氣,感覺自己體内有歎不完的氣一般,郁郁道:“嫌疑犯。”
話說出口,見段濯微微挑眉,她又意識到這個詞可能有點不合時宜,換了個說法:“階下囚。”
如果她隻是撿了個漏,穿到了一位神醫身上,那倒也沒什麼,可偏偏這位神醫作得一手好死,在修仙界第一世家夏家為人醫治之時,被撞見使用魔氣,此後一路逃亡,終究是被逮捕歸案。
但有一點很妙,這位神醫被抓以後,有人探查她的經脈,發現此人竟然沒有經脈。
方皎如幼時因為一場大病傷了經脈,乃至于修煉資質平平,這一點大家有所耳聞,可這人如今怎麼經脈都沒有了,這樣一來,别說是修仙,入魔也絕無可能。
有人懷疑方皎如畢竟是個神醫,或許是服用了什麼丹藥才變成這樣,這一點非常有可能,但一切終究隻能是懷疑了。
因為這位神醫被抓後已經成了一個傻子,縱然夏家請出祖傳神器問心鏡——一個據說能窺察人心,翻找、清洗、改變人最微細記憶都不成問題的神器,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說是方皎如偷偷用這問心鏡把自己記憶清了,那也是有人信的。
此人畢竟是個神醫,而今搖身一變成了個廢物兼傻子,實在很令人唏噓。
可方皎如畢竟救過不少修士性命,夏家眼見拿不出證據來,不好直接開罪她,隻得先軟禁起來。
不曾想,夏家族長的侄兒夏景,見這方皎如姿容上佳,動了歪心思,還差點鬧出人命。
這是一樁醜聞,夏家本欲一力壓下,卻不知何處走漏了風聲,淩雲山莊的莊主段濯立即帶上一批曾受過方皎如恩惠的修士,要來讨個說法。
這些修仙世家盤根錯節,段家和夏家祖上也曾有過姻親關系,本不至于為了一個外人公然翻臉,然而段濯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心系方皎如,非她不娶。
此瓜一出,天下皆驚。
段濯是何許人也?那可是修真界的天縱奇才,縱然父親早亡,他也不落門楣,成功扛下了淩雲山莊偌大的家業,這樣一個修仙界後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竟然喜歡一個潛在魔女?
在無數酒肆茶坊的笑談中,這個不可理喻的故事最終以段濯成功抱得美人歸落下帷幕。
尋常故事到這裡,男女主也算是圓滿,接下來沒羞沒臊地過日子就是了。
然而晏如畢竟不是方皎如,并且她的憂患意識也提醒着她,魔氣那事終究還沒翻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