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和責任都是相伴相生的。
因為小照擁有力量，所以她就必須承擔起責任，哪怕那個責任本不應該被她所承擔。
憑什麼？我的胸膛燃燒起一股怒火。
休息好了後，小照笑着與那三人還有裙兒小姐道别，然後拽着我上了詭角鹿的鹿背。我什麼話都沒說，隻是低着頭。
索羅亞和利歐路都感知到了我的情緒，索羅亞趴在我懷裡一言不發，而利歐路則一直散發着安撫意味的波導。
回程的路上，詭角鹿的腳步比來時緩慢許多。太陽将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在紅蓮濕地赤紅的泥沼上蜿蜒。
“生氣了？”小照前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我攥緊詭角鹿的鬃毛，沒有回答。索羅亞在我懷裡不安地動了動，利歐路的波導也變得更加柔和。
“在洗翠生活啊……”她仰頭望着天空，“不光是和寶可夢打交道，還要學會和人類周旋。”她的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我從裂縫掉下來的那天，祝慶村裡的半數人都當我是災星呢。”
我猛地擡頭，看向她的側臉：“那你還幫他們幹這幹那？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的話，我早就一走了之去當野人了！
“但拉苯博士收留了我，明耀教我認遍了洗翠野外生長的那些植物……”小照前輩的聲音依舊溫柔，“就連總闆着臉的星月組長，也會偷偷在我桌上放傷藥。當初說如果不能收服三隻寶可夢，就不會讓我加入調查組，但她其實早就把我的銀河隊制服準備好了。”
風拂過濕地，帶起一片沙沙聲。小照前輩轉過身，帶着細小擦傷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所以啊，我不能一走了之。那些向我伸出過手的人，值得我繼續站在陽光下。”
“真心是要由真心去換的。”
“可他們明明在利用你！”我終于忍不住喊出聲，“那些王又不是你弄瘋的，憑什麼每次都要你去安撫它們，他們不知道自己去輕身上陣嗎？他們不能解決自己的麻煩嗎！”
詭角鹿突然停下腳步。小照前輩伸手抹去我臉上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掌心還帶着薄繭。
“燈，”她的眼睛像太陽一樣閃閃發亮，“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覺得鎮撫是值得的，是看到劈斧螳螂恢複清醒後，抱着它哭的小姑娘。”
“洗翠是極為野蠻的土地，人與人之間有着隔閡，人與寶可夢間互相防備。但也有願意守護人類和寶可夢，溝通人與寶可夢的存在。”
“我也想要成為那樣的存在。”
“所以……”她頓了頓，“不要再為我而傷心哭泣了。”
我語噎，隻是愣愣地看着小照。
“我能理解你為我打抱不平的心情，也很感謝你的關心。但無論是收集寶可夢圖鑒，還是幫洗翠本地人鎮撫他們的王，都是我願意去做的，我有這個能力，也想要展現自己的價值，讓祝慶村的孩子們與大人們不再隐隐排斥我。”她說，“燈，我們來到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并不是現代社會。在這裡，要想取得信任，就必須有所付出。”
我望着小照前輩被風吹拂的藍色長發，忽然明白了什麼。風卷着紅蓮濕地的花香拂過臉頰，我伸手握住了她傷痕累累的手掌。
“那讓我成為你的依靠吧。小照前輩給予了我那麼多事物，我也想要保護小照前輩。”我的語氣愈發堅定，“我明天就去幫小照前輩收集寶可夢圖鑒，在野外遇見兇暴的頭目寶可夢也會主動去鎮撫……”
“你沒必要這樣做。”她又笑了，“你還是孩子呢，不用承擔屬于大人的義務。”
“小照來到這裡之前不也是剛準備出門旅行的嗎？”我鼓起腮幫子不滿道。
“但我的身體應該已經十五十六歲了，大概是來到這裡後，我因為時空裂縫而缺少了四五年旅行的記憶吧。”小照前輩将手抽出，彈了彈我的額頭，“都說了，我是你的前輩，也是大人，照顧你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你不必為此回報些什麼。”
我捂着被彈的額頭，倔強地擡頭直視她的眼睛：“才不是回報！”聲音在黑曜原野的陽光中格外清亮，“是因為…因為…”
索羅亞突然從我懷裡探出頭，搶着說道：【我知道！因為她喜歡你！】
利歐路無奈地用爪子捂住臉。
小照前輩愣住了，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紅暈。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我一時沖動的勇氣。
“我是說……”我慌忙揍了起哄不嫌事大的索羅亞一拳來掩飾發燙的臉頰，“就像照顧寶可夢它們那樣…同伴之間的…”
“噗嗤——你果然還是小孩子啊。”小照前輩突然笑出聲，藍灰色的眼眸裡盛滿了燦爛的光，“喜歡和喜歡是不一樣的，你隻是因為對我有了依賴感，把這種依賴感錯誤認知成為喜歡罷了。”
“是、是嗎？”我的聲音逐漸弱下去，變得吞吞吐吐。
“很多小女孩或者小男孩甚至寶可夢，遇到了能幫助她走出困境的人或者理解她内心的人，都會很容易覺得自己喜歡上了對方。”小照前輩摸着下巴，極為自信道，“這還是我媽媽告訴我的呢！”
“以及，小燈如果真正遇上了很喜歡的人，是想要和他接吻的喔～”
“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我想要成為你的依靠、你的力量！”我才不想要被小照前輩用‘喜不喜歡’和‘真正的喜歡是什麼’來轉移話題呢！
“好啊，那我們來約定。”出乎我意料的，她很快就伸出小拇指，“你幫我分擔工作，我教你如何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況下鎮撫寶可夢。”
我果斷勾住她的小拇指，點點頭：“一言為定！”
“好好好，那我先把你帶回去吧。”
說罷，詭角鹿再度輕快奔跑起來，目的地則是我與小照前輩共同搭建的小屋。
正午的陽光灑落在小屋門前，詭角鹿輕輕屈膝讓我下來。小照對我揮揮手：“我先回祝慶村彙報了，你要照顧好你自己，不要做危險的事情。”
我站在小屋門前，用力朝小照前輩揮手道别。詭角鹿的蹄聲漸漸遠去，在草原的風中留下一串清脆的餘音。
“明天見——”我的喊聲飄散在風中，直到那一抹藍色身影完全消失在起伏的草浪與重重林間。
正準備轉身進屋時，草叢裡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警覺地回頭，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那隻異色伊布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此刻正躲在門廊旁的灌木叢後偷看。陽光透過葉隙，在它雪白的毛發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蹲下身，與它保持距離：“你一直跟着我們嗎？”
索羅亞和利歐路緊緊盯着它。
伊布的耳朵抖了抖，沒有逃走，但也沒有靠近。
米酒推開門，捧着樹果歡快地跑出：【主君回來啦——】但看見伊布時，它的聲音戛然而止，也開始防備這隻雪白的小家夥。
“你有什麼事情要拜托我的嗎？”對待寶可夢，我總是很有耐心。
伊布沉默了一會兒，才與我進行感應：【我跟着你與那個藍色的小人去了紅蓮濕地，你有辦法讓狂暴的精靈恢複正常，對嗎？】
我點頭。
【那我能拜托你去救救我們的首領嗎？我會撿很多很多的樹果回來當報酬的！】伊布迫切地朝我走近一步，卻被米酒無情攔住。
【先說清楚，】米酒舉着貝殼擋在我面前，【你們首領是什麼精靈？為什麼會狂暴？】
伊布的耳朵耷拉下來：【是另一隻拒絕人類崇拜、而選擇庇護精靈的月月熊大人。三天前的雷暴中，它為了保護許多精靈的幼崽，獨自扛下了劈中古樹的閃電。】它的聲音越來越小，【現在它渾身纏繞着黑霧，連最親近的幼崽們都不認得了。】
索羅亞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地往我身後縮了縮。利歐路的波導也劇烈波動起來——月月熊的退化形态圈圈熊是洗翠地區出了名的兇悍寶可夢，狂暴狀态下更是危險至極。
“沒問題，先來屋子裡把午飯吃了吧。”我站起身道，“你後腿上的新傷也得處理一下。”
伊布愣住了，黑色的大眼睛映出我認真的表情。
索羅亞和利歐路對視一眼，一起先跑進了屋，隻留我與米酒在外與伊布交談。
“不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