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對不起,我喝多了。”
“……哦,沒事。”
“不能說沒事。”
“啊?”
“要有人跟昨天一樣輕薄你,你不能說沒事,要喊你師父把人打出去,或者報警,至于我……你本該也這麼做,但你沒有,我找不到方法補償你,隻能任你處置。”
他沖秦絲單膝下跪,低着頭顱。
跪地時,膝蓋“咚”地撞上瓷磚,吓了秦絲一跳。
若劉可此刻路過按摩店,看到簾子後一站一跪的模糊身影,一定會驚掉下巴。
隻知道賀總是妻管嚴,沒想到連尊嚴都能舍棄,跟商場上運籌帷幄的他完全兩副面孔。
“啊哈。”
秦絲尴尬笑笑,又唯恐太輕慢了,不知該說沒關系,還是真懲罰他。
“你起來吧。”
她聲如蚊咛,輕觸賀青帝的肩頭又趕忙縮回去。
“這麼輕易就原諒我嗎。”賀青帝沒起來。
“嗯。“秦絲含糊掠過,“你還要不要捏?”
“你忙你的,繼續聽故事或者躺會兒也行,我就坐一坐,待會兒就走。”
賀青帝看了看時間,已經12點45了,他準備再坐15分鐘就走,到時店裡的鐘會準點報時。
“不做什麼嗎?”秦絲問。
“嗯,我想想。”賀青帝還在想補償的事,“要不我給你按摩?錢從充值卡裡扣。”
秦絲試探問:“你……給我按?還給店裡錢?”
賀青帝:“對。”
秦絲不知說什麼好,雖隐約理解賀青帝“自罰”的心理,但他好像待她格外友善。
她不反感,也從這友善裡感受到一絲緊張,似乎賀青帝尤其在意她的态度看法。
作為一個出生就伴随眼疾的盲人,秦絲受過太多輕視了,她會保護自己,也強迫自己敏感再敏感一些,即使如此,她也捕捉不到來自這位出手闊綽的陌生男性的惡意。
賀青帝看了看店裡的設施,道:“你能唱首歌給我聽嗎?”
“啊?可是我不會唱歌。”
“那就複述剛剛的故事給我聽吧,我失眠很嚴重,想在你這裡睡一會兒,試試催眠效果,要是有用,就天天來……給你付1萬的定金怎麼樣?”
他就是想變着花樣給秦絲打錢。
她睡得好嗎,吃得怎麼樣,一個月的學徒生活令她瘦了些,但氣色還算好,應該沒被欺負。
“私發給你。”他低聲說,“不告訴你師父,你的私房錢,自己存着。”
趁秦絲愣神的功夫,他在按摩椅上躺了下去,随手抓起茶幾下邊的一份報紙,抖了抖,罩在自己臉上,其實卻悄悄留了個縫觀察秦絲。
秦絲聽到聲音,打開放在一邊的工具箱找眼罩,摸到以後,喏喏地攥在手心,沒有遞過去。
這根本不是她的服務内容,她有權利拒絕。
或許是那段甜膩的愛情小說的影響,她鬼使神差答應了賀青帝的要求,磕磕絆絆道:“汪甜甜是,是一個在夜市擺攤賣手串的女孩兒,有一天,她遇到……”
賀青帝近乎貪婪注視秦絲不斷張合的嘴唇,既滿足又煩惱。
滿足于秦絲如同一座寶藏,扮演不同角色時,總能将特質演得淋漓盡緻,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盲女是脆弱又堅強的,否則就不會離開家鄉出來找工作,她長得這麼美麗,卻天生殘疾,生活一定異常艱難,但在她身上看不到丁點對命運的絕望和妥協。
煩惱則很直觀,面對如此嬌美的愛人,卻隻能屢屢回到陌生人的狀态,逐步攻克她的心門,這結婚證領得實在太憋屈了。
“咚,咚,咚。”
美好的時光轉瞬即逝,準點鐘敲響了。
秦絲戛然收聲,猶如水晶童話鎮一朝被敲破,回到現實。
賀青帝留戀地起身,扭扭脖子,伸了個懶腰,說:“你的聲音很好聽,像泉水,我都想聘你當我的專屬耳療師了。”
他窸窸窣窣地拍拍衣服,秦絲也站起來,拿着他掀下來的報紙,手足無措。
“等我付錢?放心,我不會賴賬的。”賀青帝笑了笑,掏出手機,“把你微信,呃,支付寶賬号給我吧,我轉賬。”
差點露餡,假若秦絲沒有重新注冊微信,或者沒清手機内存,那他們就是好友關系,冷不丁頂着甜蜜蜜的聊天記錄轉賬1萬,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然而他多慮了。
秦絲掏出的手機是盲人專用款,按鍵碩大,分布着盲文點點,屏幕則非常小,看樣子别說微信了,短信功能都不一定有。
賀青帝凝眉,收起手機,認真道:“不好意思,我忘了,要不你跟我去公司,我取現金給你。”
才剛見第二面,秦絲當然不可能跟他走,便捂着手機搖頭道:“不用錢,就是說了個故事而已,不要錢。”
不要錢怎麼行,不要錢怎麼做土大款給你送糖衣炮彈。
賀青帝說:“那這樣吧,回頭我給你帶個智能手機,沒别的意思,剛好是我公司研發的新品要做内測,有智能語音助手,可以幫你一點小忙。”
他推門走出去,戀戀不舍,可惜秦絲站在原地茫然地揮揮手。
“我明天。”賀青帝頓了頓,“不,今晚7點再來找你,好嗎?”
見秦絲小幅度點頭,他才笑着說:“晚上見,阿秦,記得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