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可有收獲？”

何皎皎無精打采地趴在案上，空洞的雙眸落在虛空中走神，右手拇指和食指撚着那朵新鮮的牡丹花梗來回搓着。

應是她想得太過入神，又或是賀晏清的腳步太輕，人都到跟前了她竟也沒有發現，直到對方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何皎皎擡了下眸，心中對賀晏清仍舊存有無法言說的成見，自然對他沒有好臉色。

但賀晏清此人最是臉皮厚，即便何皎皎對他的愛答不理表現得非常明顯，他也能視若無睹，“看你這萎靡不振的樣子，應該是沒有找到線索了。”

“明知故問！”此時的何皎皎正煩着，沒心情應付賀晏清，但在見到他時，又忽地想起了昨夜丁朔曾說過的話。

何皎皎盤腿坐直了身，歪頭望着賀晏清，“聽丁大哥說，是你引導他們去查碧泉山莊的。”

賀晏清微挑眉梢，眸中光影瞬息萬變，他自若地從案上拿起昨日的訊問筆錄，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我隻是想着那裡牡丹的種類多，與其挨家挨戶的找，還不如先去那裡碰碰運氣，怎麼，你又懷疑我别在居心？”

賀晏清解釋反倒證實了何皎皎的猜測，但她知道，沒有證據的事，他咬死也不會承認。

“賀師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何皎皎哂笑道，“我又沒說什麼，隻是想達一下對賀師爺的敬佩以及感激而已。”

“敬佩之情藏在心裡就是了，說出來怪讓人不好意思的。”賀晏清道，“至于感激就不必了，也沒幫上什麼忙。”

何皎皎悄悄白了賀晏清一眼，很快又裝出一副純良無害的笑臉，“要的要的，雖說沒查到線索，但賀師爺的思路是對的，賀師爺這般聰明絕頂，有您協助我查案，定會事半功倍的。”

賀晏清擡眼看向何皎皎，順手摸了下自己的顱頂，“怎麼聽着不像是好話呢？”

何皎皎癟了下嘴，沒再搭理他。

“行了，别再搓了，好好一朵牡丹都被你揉蔫兒了。”賀晏清探身将筆錄扔在何皎皎面前，“外面有人找你，去見見？”

“誰找我？”何皎皎小心地将牡丹花裝回了荷包。

賀晏清賣弄起了關子，“不知道，是個漂亮姑娘，你猜會不會也是此案中的受害人之一？”

“賀晏清！”何皎皎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氣沖沖地指着他鼻子警告他道，“第二次了，以後你若再像這般不分主次，耽誤時間，那從哪兒來就給我滾回哪兒去！”

何皎皎狠狠瞪了賀晏清一眼，左肩重重地擦過他的胳膊，出門後，邊路邊喊道：“以後再有人找我，或是有事禀報的話，直接來找我，别再讓不相幹的人傳話了！”

“幾十歲的人了，連個話都說不清楚，難怪至今都考不上功名！”

當值的衙役聽了這話，吓得大氣都不敢出，連連喏聲應是。

來人叫婉娘，是醉春坊的樂妓。

醉春坊與花信風一樣，都以舞樂出名，但前者的名氣要小得多，賺得自然也就沒多少，因而平日裡若是得了眼緣，也做些皮肉生意。

婉娘着一身玫紅色輕衫，香肩小露，峰壑分明，朝何皎皎行禮時，宛如一條遊動的水蛇。

外面分明還是陰沉天氣，黑雲壓頂，朔風蕭蕭，随時都會有一場大雪降臨，何皎皎隻是看着都替她冷得慌，趕緊讓人端了盆火進來。

“聽聞何捕快在追查一個采花賊的下落，奴家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來見見您。”

“你也被他——”

“何捕快誤會了，奴家并未受到脅迫，而是自願的。”

何皎皎疑惑，“自願？”

婉娘點了點頭，“奴家這樣的出身，靠的是取悅男人賺取快錢，反正跟誰睡都是睡，除了沒給錢外，都一樣。”

“這怎麼能是一樣呢？”何皎皎道，“未經你允許，便是強迫——”

“奴家明白何捕快的意思，也感謝您有這份替奴家着想的心。”婉娘打斷她的話道，“但奴家今日來，不是來報案的。”

“奴家本身就不清白，再追究那些沒有意義，況且奴家以後還要靠男人過活，便不能與‘強迫’二字扯上關系，不然以後就沒人敢揭奴家的牌了。”婉娘道，“奴家之所以過來，隻是想提供些線索，以便官府能盡快抓到那淫I賊，免得他再去禍害良家女。”

“婉娘高義，請受皎皎一拜！”何皎皎起身，誠懇地向婉娘躬身一拜。

婉娘受寵若驚，連忙起身回禮，“何捕快莫要折煞奴家了，同為女子，奴家知道受此辱後想要繼續活下去有多艱難，自是不願看見再有人像杜姑娘那般尋了短見。”

“說起來，那晚本不該是我的，我隻是在誤打誤撞之下，替坊中的妹妹受了此劫。”婉娘将那夜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那淫I賊最初盯上的是醉春坊裡一個叫雪鸢的姑娘。雪鸢剛滿十三，還未開始挂牌接客，隻偶爾露個臉陪客人喝會兒小酒，以便在初夜能賣個好價錢。那天晚上，雪鸢被客人灌多了酒，是婉娘将她救下來送回了房。

不曾想，她的房中被人點了香，經驗老道的婉娘一下就聞出裡面混雜了依蘭香，于是便将雪鸢送去了自己房裡。婉娘起初以為是某位客人未經掌櫃允許自作主張想要強占雪鸢，為了不引起事端，她便歇在了雪鸢房中。

“反正理虧的是他，睡了我，他也不算吃虧，大不了我少收點兒銀子，他也沒理由在坊中生事。”婉娘道，“等那人上了床後，我才察覺有異，那人帶着面具，看不清楚樣貌，但憑我識人無數的經驗判斷，他絕不是普通的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