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朔見她這般倔強,便也沒有強求,隻道:“行,你想怎樣便怎樣吧,有需要幫忙的随時叫我們就行。”
何皎皎點了點頭,等丁朔離開後,她轉身便去尋了縣令張全聞。
“杜鈴兒是自殺身亡,沒有屍檢的必要。”張全聞一邊喝着何皎皎她爹剛送來的上等龍井,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擡眸間,見何皎皎固執地盯着自己,頗有不松口就不走的态勢。張全聞偏頭看了曹方山一眼,二人暗自一番合計後,交換了眼神。
“年輕人嘛,有幹勁兒是好事,大人您别消磨了她的鬥志。”曹方山道,“況且人命關天,慎重一點兒也好。”
張全聞颔首,“方山說得有理。難得何小姐有這番苦心,本官必須得支持!”
說罷,他便差使衙役前去傳了仵作錢良,并且為了鼓勵何皎皎,張全聞更是将杜鈴兒自殺一案全權交給了她。
“你隻管去查,有什麼困難直接找曹師爺。”張全聞道。
“多謝大人!”何皎皎抱拳深鞠了一躬,“卑職定不辱使命!”
張全聞抻着頭目送何皎皎離開後感慨道:“這丫頭,到底還是年輕了些!”
曹方山将手揣在袖中,朝門口走了幾步,而後轉身歎道:“大人看她那副執拗的模樣,不覺得眼熟嗎?”
張全聞沉默不語,他并非看不出來,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何皎皎的樣子,像極了每一個初入官場之人,包括張全聞本人,想他年輕時,何嘗不是與她一樣朝氣蓬勃鬥志昂揚呢?
“她喜歡便讓她去查吧,反正也礙不着我們的事兒。”張全聞道,“她高興了,咱在何祿豐那兒也說得上話。”
聞言,曹方山無奈歎了口氣,“剛好州府那邊傳話過來,說讓我們在下月之前将今年的夏稅繳上去。”
張全聞的臉當即便沉了下來,他憤憤地拍了下桌子,“這才幾月,竟然就在催夏稅了。我青棠縣雖比臨縣富裕,卻也是所有百姓齊心協力幹出來的,這兩年好不容易有些餘頭,想着能輕松些了,卻全給高慈做了嫁妝。”
“官大一級壓死人呐!”曹方山歎道,接着他又問張全聞,“大人,要學生給何員外遞個話嗎?”
張全聞默然許久,最終還是如霜打的茄子蔫兒了下來,他耷拉着頭無奈點了點頭。
“杜鈴兒身上沒有外傷,結合她口鼻中的浮藻來看,确是溺亡無疑。”何皎皎寸步不離地守着錢良做完了初檢,聽到這個結論後很是不甘心。
錢良卻問她:“你究竟想從她的屍體上找到什麼呢?”
何皎皎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是出于憐憫,實是不願看見這個正處于如花似玉般年紀的女孩兒就此香消玉損,想要找出迫使她自盡的背後推手,還她一個公道。
“可找出來了又能如何?”錢良又問,“亘古至今,還沒有哪條律法言明因争吵鬥氣緻人死亡者會被追究責任。”
見何皎皎沉默了,錢良追問道:“還繼續驗嗎?”
何皎皎擡起頭,雖身處陰暗的殓房中,可她的眸子卻黑得發亮。
她堅定地點頭道:“繼續!”
錢良揚起嘴角頗為欣賞地看了何皎皎一眼,接着轉身提了他驗屍專用的木箱過來,取出小刀的同時,他又望向何皎皎,“接下來會比較血腥,你還是出去等着吧。”
何皎皎卻拒絕道:“不用。”
錢良對眼前女子的印象又深刻了幾分,笑着點了點頭。
“我可以幫着記錄。”何皎皎補充道。
“你還會寫驗狀?”錢良很是意外。
何皎皎回道:“之前看過相關的書籍,有些印象,若有寫得不好之處,還請您批評指正。”
“批評不敢,指正更是談不上。”錢良道,“不過幫忙把把關倒還是可以的。”
“那就開始吧。”何皎皎繞到桌案後面,提筆蘸墨,正襟危坐地看着錢良。
錢良一點兒也不拖沓,卷起袖子便在杜鈴兒的胸脯間劃出了一個“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