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滿手血污,浸透手帕,她還曆曆在目。
裴承聿不欲無休止和她兜圈子,擺手退下侍女,徐徐道:“我讓你回去好好想想,看來你沒有。”
他一向不顯山露水,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此刻聲音也如幽谷鳴泉,醇厚不乏清冽,聽起來于平素無異。
但姚雪喬嗅出危機。
她那晚最對不起他的就是使壞哄騙他上錯藥,其餘時候可謂盡心盡力,甚至寝衣浸濕蜷縮在他懷裡,近得都能感受到他胸膛起伏,隻為幫他瞞天過海,躲過追查。
還主動掏錢,想幫他解決下船之後的困境。
盡管他不肯收下,但她仁至義盡。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可也隻能順着他,“那我現在想一下,你可不可以提示一二?”
裴承聿當然不會将女子的貼身衣物挂在嘴邊。
若非她緊追不放,他隻會當作毫不知情,于他而言與尋常包紮的布料沒有區别。
可笑的是他幾次以為她來歸還短劍,她卻總拿什麼手帕堵他的嘴,像是看得比性命還重要。
大概她将手帕視為交付真心的憑證。
趙洵不也收過她的手帕?
整日揣在懷裡,不時取出來摩挲一番,笑得滿目春情。
可事實證明,男女之間的真心也不過如此,不堪一擊。
“從你為我包紮想起。”
思及她那時的形容,他眸中一暗,很快改口,“不,從你更衣就寝開始。”
那晚風急浪高,船身不停晃動,她暈的厲害不吃不喝躺在床上。
而後秋意送來母親特制的湯藥,暫緩頭暈。
她隻喝下一半,苦得她腹中抽痛,借口餓肚子支走秋意,打開窗戶倒了剩下半碗。
不妨巨浪翻滾,打濕她胸口。
她擔心被秋意察覺她開窗倒藥,不敢換衣服,又嫌胸口潮濕難受不适,偷偷解下小衣塞在枕頭下藏起來。
忽然啪嗒一聲,風拍開窗戶,灌入屋内吹滅油燈。
剛才沒關嚴實,她起身下床,可還沒走至窗前他便濕淋淋闖進來,陰冷黑暗,如暗夜潛伏的猛獸,眼疾手快沖上來捂住她的嘴。
滿手血腥味,嗆得她快要窒息,頭暈腦脹。
落在舌尖的呼救隻得咽回去。
他力道了得,單手扼住她的脖頸,逼她乖乖就範,然後大搖大擺坐在圈椅上使喚她。
見他要撕碎她摯愛的繡金織錦襦裙止血,她當即攔下,不情不願從枕頭旁取來剛剛用來擦嘴的手帕……
屋内昏暗,月色冷清,隻依稀看得見人的輪廓,如何分得清衣物?
“我拿給你包紮的,該不會是……”
她的小衣……
她後知後覺,雪白的臉騰地漲紅,一瞬間頭腦空白,耳邊嗡嗡作響,腿腳不聽使喚,逃也似的離開。
甚至羞得來不及看他的臉色,再也不想面對他。
好在被他遣走的侍女未走出多遠,她氣喘籲籲叫住她,央求她帶路去澄明堂。
那晚宴也根本不想參加,隻想鑽回她的卧房,蒙在被子裡尖叫。
那晚官兵敲她房門,她受要挾不得不與他躲在床上,緊貼在他懷裡。
他的手扣緊她的腰不許她亂動,還聲音喑啞,一字一句教她如何回話,嫌棄她聲音太小,扼住她的喉嚨,逼迫道:“再大些聲。”
原來從始至終,她都沒穿小衣。
和陌生男人在逼仄的床帳内躺在一起,身體近乎嚴絲合縫貼合,連什麼時候睡着,他什麼時候離開都不清楚。
本朝男女大防雖不過于嚴苛,可放眼古今,這般行為都是極其不妥的。
雖然以他的品性不太可能輕薄她,但她也羞得渾身都快燒起來。
花園主路上,許盼兒在趙洵陪同下沒多久便和裴雲菁遇上,趙洵如釋重負離開,她也松了口氣。
隻是盤桓在心間的疑惑無法釋懷。
她提起偶遇姚雪喬和裴承聿同行的事,悄悄打量裴雲菁的臉色。
裴雲菁義憤填膺,氣勢洶洶,仿佛要沖到姚雪喬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罵:
“她可真有心機,更厚顔無恥,先前在家門口堵堂哥不說,這回更是借着身份賴上堂哥,她怎麼不瞧瞧她哪點配得上堂哥,氣死我了。”
原來裴雲菁對姚雪喬的敵意并非來自趙池。
也對,她整日挂在嘴邊的也隻有安定郡王妃的稱号,連趙池的喜歡都說不出來。
她一向掐尖要強,嫁人後更要高人一等。
許盼兒眉心跳動,語氣幽幽:“原來姚小姐和郡王早有淵源。”
裴雲菁氣得要跳腳,“才不是!純粹是她不知廉恥追求,堂哥待人一向寬厚,不欲與她計較罷了。”
她又說起姚雪喬在貴妃宴會上暈倒一事,目光巡視衆貴女,得到幾聲肯定後頭顱揚得更高。
一行人正戰戰兢兢,想着如何安撫裴雲菁,忽然看見姚雪喬低垂着頭,腳步匆匆從桃林小徑衆走出來。
“站住!”裴雲菁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