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看了一眼視頻,泰然自若地點頭:“是啊。”
他幾乎沒有表情,真的不像是撒謊。
夏天手指絞緊衣襟,他平生最做不來的就是睜眼說瞎話,現在隻能不自在地舔嘴唇,祈禱小吳不會捅出大婁子。
吳明左右看看,好像對她們的鄭重其事感到不解,他說:“那天夏老師說讓我幫忙開車接一下狗,我就去了,我尋思,接狗也不是什麼大事,我開車去就行了,就…沒有跟宋姐報備。”
“狗放哪了?”胡雨的聲音是平的,但很冰冷,像是線狀的心電圖。
“另一家寵物店…”吳明假裝想不起來了,“诶?叫啥來着,夏老師?”
“貓犬綠洲。”夏天随便報了一個通訊錄裡的寵物店名字。
胡雨目不斜視地盯着小吳:“那副墨鏡呢?”
這個問題他沒打好腹稿,被問得有點發愣:“啊…嗯,夏老師送我的,他說他墨鏡太多,戴着煩,膩了…”
藝人随手送助理奢侈品倒不稀奇,但他竹筒倒豆子一樣說那麼多,就顯得是現編的,夏天心裡更緊張了,簡直想把自己塞進沙發縫裡去。
“哼哼,”胡雨冷笑了一聲:“沒讓你招供墨鏡的來曆,我是問現在墨鏡在哪。”
“哦…在我房間呢。”吳明鐵了心把這個謊說圓。
“你下次跟着夏老師走機場的時候,記得戴着。一定要多戴,最好讓接機的粉絲全拍到,聽見了嗎?”
這話一出口,夏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原來胡雨的态度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意思很明白,那個墨鏡男是不是小吳不重要,她也不想尋根究底;讓别人相信那就是小吳、是夏雲霄的助理,才重要。
“聽見了、聽見了。”吳明如蒙大赦。
胡雨抓起手機,漫不經心地吩咐:“小淨啊,你再給他買個内增高吧。”
她把目光移到夏天身上:“夏老師,以後去接狗也要報備,不要随便找人去。”
胡雨把“随便”兩個字咬得很重,說罷又深深地瞪了夏天一眼,夏天知道,那是警告他“老實點”。
“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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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躺在寬得摸不到邊的大床上,看着頗具設計感的曲線型吊燈,還是有些心煩意亂。
其實這個世界也沒那麼差,至少吳明是真心幫他、柴如風是真心待他,而且胡雨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壞,也不一定就跟她哥哥胡奎同流合污。
夏天想,在她眼中,夏雲霄或許隻是件雕塑,而她是個藝術品經紀人,她得保證雕塑表面光鮮亮麗,至于内裡究竟是石膏還是棉絮做的,她并不關心。
純粹的商人思維。
夏天第一次覺得,被單純地當做商品,竟然可以算作一件好事。
他打開手機翻了翻微博,養的營銷号和雇的水軍都已經開始工作了。
輿論風向從猜測“墨鏡男”的身份和夏雲霄的性取向,變成了抨擊狗仔侵犯明星隐私的行為、支持夏雲霄維權,甚至還有些通稿誇他長情、有愛心,一直養着逝去搭檔的狗。
這時,江海給他發來一張圖片。
-“給它洗澡了。”
照片裡,很大隻的薩摩耶乖乖地窩在男人懷裡,任他給它吹幹毛發,江海沒露臉,但能看見一點燈光下顯得有些柔軟的發梢,和拿着吹風機的、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
夏天不假思索地放大照片,不是放大小狗吐舌頭的可愛表情,而是放大那男人手臂肌肉的脈絡…
還挺好看。
真沒出息!他罵自己。
等一下,這照片誰給他拍的?
是他那個助理?還是那晚打電話來說什麼“一起玩”的人?
夏天沒法遏制自己想到這個,厭惡和妒火,一起哽在他喉頭,像是大快朵頤着美食又突然被人惡心了一通,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心一橫,打了個視頻通話過去。
江海秒接那一刻,夏天就後悔了——這怎麼像是查崗,顯然不是兩看相厭的前任之間該有的距離。
那邊沒說話,鏡頭對着小巴黎,狗狗踉跄地跑去撿人扔走的球。
夏天暗暗勾了勾嘴角,其實江海接了視頻,就說明家裡應該沒别人,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江總今晚不忙嗎?有時間照顧狗?”
這人像忘了在視頻似的,臉上明顯的酸意被盡收眼底,江海也沒直說,隻是站起身把鏡頭對準面前的全身鏡。
那是很大的一面鏡子,從複式的落地窗到綠色的皮沙發,把通高客廳的每個角落都照到了,甚至還能俯瞰到北京萬家燈火的夜景。
沒有第二個人,夏天滿意了。
“誰想看你家啊?讓我看看小巴黎。”他嗔道。
“哼哼,”江海輕笑着岔開腿,把狗狗抱到兩腿中間。
看見手機屏幕裡主人的臉,小狗立刻湊到屏幕邊上來,一副很想貼貼主人的樣子,還弱弱地汪汪了兩聲。
江海笑了:“狗狗問你,什麼時候來看它。”
其實是他自己變着法地問人什麼時候回北京…
“下周錄《短劇Action》的時候回去。”夏天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