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閉上眼睛,想騙自己,他許的願望真實現了:這個世界裡他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他的江海特意來陪他試鏡,然後兩個人一起回家。
虛假的幸福中,夏天突然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檀木香氣——絕對是那款叫“GYPSY WATER”的香水!
當年江海拿到第一筆片酬之後給他買過一瓶,夏天查了一下貴得咋舌,怪他亂花錢,但後來他聞過好多款香水,奢侈的平價的都有,還真就是那個最合心意。
而且夏雲霄的家裡也有好多這個香水。
夏天發現了什麼關竅似的,激動地直起身子:“江海,這個——”
不巧,江海接了個電話。
“嗯?今晚嗎?想見我?”他抿嘴微笑着,絲毫不掩飾暧昧的語調。
“想啊…江總大忙人有時間嗎?”
“不忙…開車送個朋友。”
“能讓你開車送的~什麼朋友啊?新歡還是舊情人?”
車裡很安靜,電話對面的人說了什麼都一清二楚,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黏糊糊的,扔在地上都粘鞋底的那種,聽不出來是不是那天那個助理,但令人作嘔是真的,夏天想想都快吐了。
江海看了夏天一眼,勾起嘴角:“還真是。”
“帶來一起玩啊~”
“算了吧,人家有主…已經到了,我送完人就去。”
什麼叫有主?
夏天被激得眼睛發直,鼻子的酸意比剛剛試戲的時候還難忍,車停下,他也顧不上管自己什麼語調,怒氣沖沖地問道:“這人誰啊?”
原來夏雲霄現在這麼容易急啊,挺好逗。
江海舔了舔嘴唇,邪笑道:“你覺得呢?”
那就是那種關系,髒死了。
夏天被氣得吐字都費勁:“你真惡心。”
他不想叫他江海了,不想承認眼前這人是他的愛人江海。
“哼哼,彼此彼此。”江海越過夏天的身體,伸手去給他拉開車門。
這個姿勢靠得很近,江海的發梢蹭到夏天的唇邊,怪異的癢意直直地闖進心裡。
可他幻想的那些粉紅泡泡早就被戳破了,夏天隻覺得他某種最神聖、最不可侵犯的東西已經被玷污,被揉成一塊髒爛的布,而他竟然不能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夏天用很大的力氣擦嘴巴,擦江海剛剛碰到的地方,擦到疼,跳下車後身上也瘋狂地撣,好像江海是什麼病菌毒藥。
可江海一點沒停留,車就這麼開走了。
夏天怔在原地,好像有長着怪物在他心裡瘋狂地撞,撞出無數個血窟窿,無處填補也無處發洩。
想到自己腹部的瘢痕,那怪物就撞得更兇,看來他自己也參與了摧毀自己的過程不是嗎?
淚水生理性地湧出來,他蹲在地上哭。
“快回去吧,一會狗仔拍到你在小區門口哭,半夜就文娛榜第一了。”
江海開着車繞回來了,夏天擡頭一看,他臉上竟然挂着一絲微笑。
“你滾呐!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如他所願,江海這回真走了,他不住地透過後視鏡看那個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太奇怪了,夏雲霄怎麼會對這點破事反應這麼大?難道是他現在…真的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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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參加奢侈品牌的新年晚宴,夏天的眼泡還有點腫,化妝師遮了半天,最後決定打點粉色閃粉了事。
在紅毯前面下車,夏天才知道夏雲霄的粉絲有這麼多,平時在長圳,無非是從車門到酒店門的時候有粉絲追,可今天是數不過來的姑娘們,舉着手機、相機翹首盼望,好像他是什麼國家級珍稀動物,呼吸的不是氧氣,而是人氣。
“你們…都是來看我的嗎?”
夏天想,應該也還有别的藝人的粉絲吧。
“是!”聲音震耳欲聾,大概有一半人盡力地擁到擋闆前面,保安大哥被擠了個趔趄。
“霄霄《銀鞍白馬》拍攝順利!”
“霄霄,送你娃娃!你的屬性的!”
“别塞了!他不收禮物!”
夏天聳肩一笑:“哦天呐,謝謝你們!”
“走啊夏老師。”吳明英雄沖到前面給他開路。
踏上紅毯,品牌安排的攝影師有蹲着的、有舉着相機的,閃光燈咔咔地從四面八方包圍他,白光一刻不停地亮了又滅,像一場幻夢,他忽然就成了光鮮亮麗的主角。
不停笑、戴着珠寶拍照、跟其他藝人合影……
工作不難,難的是從一堆漂亮或俊朗的面孔中,判斷哪些人是夏雲霄該認識的,哪些是不認識的。
他一眼認出關從越,是《折柳》的男二,愛打網球:“關老師,最近網球練得怎麼樣?”
“哎,拍戲沒什麼時間練,有空一起打?”
大概是客氣一下,因為殺青就沒聯系過,夏天商業性假笑:“哎,可惜我不太會,有空找關老師請教。”
一個娃娃臉女孩沖他們走過來,好像是邱千壑的女兒,她貌似剛進圈,夏雲霄應該不認識吧?
夏天正緊張呢,邱怡先開口了:“夏老師!我從《長煙落日》就開始看你的戲啦,我特别喜歡刀映水!可以跟你加個微信嗎?”
“好啊,那個我和邱老師之前,錄節目的時候他就提起你。”夏天試探着說。
邱怡笑出兩個小酒窩,孩子氣地要求單獨跟他自拍合影發微博。
“當然沒問題。”
夏天覺得自己的大腦像在玩掃描遊戲,掃描、識别、檢索信息,絲滑成功了幾次,有了一種百發百中的錯覺。
人一飄啊,就容易出錯。
“喬老師,好久不見啊!”他上去拍人肩膀。
“啊?”喬松然有點茫然地尬笑。
完蛋,這是江海當年拍年代戲《煙火一條船》的合作夥伴,他撞見過夏天跟江海拉手,并會心一笑表示不會說出去,夏天覺得他人很好,都忽略這個世界夏雲霄不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