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是背着秦晚一路跑到的夏舟舟家的。
孟嬸正在院子裡晾衣服,看到他滿頭大汗地背着秦晚跑來,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迎了過去。
“小黎,你怎麼背着小晚啊?他受傷了?”孟嬸問道。
趴在陸黎背上的秦晚擡起天真的笑臉,先于陸黎答道:“我沒受傷,剛才我和陸黎哥哥在路上遇見一個怪叔叔,他非要拉我們去他家裡吃好吃的糖,不過陸黎哥哥說他可能是壞人,我們就沒去。”
陸黎将秦晚放下後,把話接過來說道:“那個人一直跟着我們,我想甩掉那個人,但是小晚跑得太慢,我隻好背着他跑過來了。”
聽完他們的話,孟嬸背後吓出了一層冷汗。
月初的時候老李家七歲的兒子在家門口不見了,上周趙家的兒媳婦也失蹤了,警察在附近找了個遍也沒找到那二人,大家就開始傳有人販子在附近流竄作案,消失的人恐怕已經被賣到其他地方去了。
秦晚和陸黎怕不是遇見那個人販子了?
孟嬸連忙蹲下身,仔細地問陸黎:“小黎,你還記得那人的特征嗎?”
陸黎回道:“那人長相很普通,不過黑眼圈特别明顯,戴着眼鏡,穿着白大褂,還喜歡啃指甲。”
“好孩子!能背着小晚跑回來,小黎真是太棒了!”孟嬸一邊誇着陸黎,一邊用袖子擦着他額頭的汗,然後拍了拍陸黎和秦晚的後背,說道:“你們累壞了吧,快進屋吃西瓜吧。”
陸黎點點頭,牽着秦晚的手進了屋子。
他們前腳剛邁進屋子,後腳秦晚就聽見孟嬸在外面焦急地喊:“老夏!老夏過來!”
秦晚回頭看去,瞧見夏叔跑到孟嬸身邊,二人嘀咕了幾句後,夏叔就拿起立在門口的鐵鍬,氣沖沖地轉身出了院子。
進入夏舟舟的卧室後,陸黎立刻合眼躺倒在了地上。
頂着炎熱的烈日,背着秦晚跑了一路,他的頭發和衣服都被汗打濕了,手腳發軟,頭也暈乎乎的,胃裡還有點惡心。
看出陸黎有些不舒服,秦晚就乖巧地坐在他身邊,兩隻小手賣力地在他臉旁扇着風,想幫他緩解不适。
哪怕是合着眼,臉旁微弱的風從何而來,陸黎也是知曉的。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彎。
沒一會兒夏舟舟端着冰鎮的西瓜走進房間,他将西瓜盤子放到秦晚身旁,然後也盤腿坐下。
“我管老豬借了遊戲機和卡帶,咱們玩魂鬥羅啊!”夏舟舟興奮地同陸黎說着,完全沒有注意到陸黎的疲憊。
陸黎閉着眼朝夏舟舟擺擺手:“不行,我要歇會兒。”
見陸黎不肯起來陪他玩,夏舟舟覺得有些掃興,片刻後他又把目光移向秦晚。
“小晚——”夏舟舟拖長語調,露出一個有些奸詐的笑,活像一個狼外婆,“咱倆去玩魂鬥羅啊?”
秦晚看向他,抿着粉嫩的嘴唇搖了搖頭,用稚嫩的嗓音堅決地回了句:“不要,我要陪着陸黎哥哥。”
見秦晚也不陪他玩,夏舟舟氣惱地朝秦晚做了個鬼臉,喊道:“我還不稀罕和你玩呢!你一個小屁孩,技術肯定不行,和你玩我肯定會被氣死的!我要自己去玩,你永遠都别想和我一起玩魂鬥羅!!”
說完,夏舟舟站起身,氣沖沖地離開了卧室。
看着夏舟舟離開的身影,秦晚委屈地扁起嘴巴:“我是不是惹舟舟哥哥生氣了……”
陸黎沒有擡起眼簾,隻是淡聲安撫着秦晚:“沒事,他就是想和你玩遊戲,你沒答應,所以他有點鬧别扭而已,等我歇好了,咱們一起去找他玩,他就又活蹦亂跳了。”
聽陸黎這樣說,秦晚才放下心來。
他看了眼閉目養神的陸黎,然後轉頭從盤中拿起一片西瓜。
緊接着陸黎便感覺到什麼東西輕碰着他的嘴,一點涼意和甜意鑽進唇隙間。
陸黎睜開眼,看到秦晚正一臉認真地拿着西瓜喂他吃。
“哥哥,吃西瓜。”秦晚對他甜甜一笑。
自那天起,在陸黎的腦中,有關秦晚的記憶,都染上了西瓜的氣味。
或許會有人讨厭炎熱的夏天。
但沒有人會讨厭溫柔可愛,還帶着西瓜味的朋友。
黃昏時,夏叔将陸黎和秦晚分别送回了家中。
雖然和陸黎、夏舟舟玩了一下午的魂鬥羅,但秦晚還是精神十足,在飯桌上不停地說着西瓜多好吃,遊戲多好玩,陸黎哥哥有多厲害,唯獨忘了說遇到怪叔叔的事。
吃完晚飯後秦晚終于累了,他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最後是秦爺爺将他抱回了二樓的卧室内。
夢中,他站在用巧克力餅幹和草莓冰棒建造的房屋中,驚喜地讓陸黎和夏舟舟看水龍頭裡流出的橘子汽水,還有屋内那張用西瓜做得大床。
童真的夢鑽透月亮,輕輕地翻過寫滿星辰的夜。
而寂靜的現實中,生來就活在黑暗中的生物,從角落裡蓋着灰色雨布的廢棄卡車下費力爬出,然後腳步踉跄地向不遠處的白房子走去。
它的身上有好幾處槍傷,傷口中不斷湧出暗紅的血液,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灘痕迹。
餓。
很餓。
它需要食物,很多很多的食物。
人類,就是它的食物。
它悄無聲息地走到那所白房子的後院,仰起頭顱幽幽地看向二樓的那扇窗戶。
那裡面有很香的食物氣息。
似乎察覺到它身上危險的氣息,一隻橘貓突然跳出,炸毛弓背地對它呲牙威脅,試圖驅趕它,保護房中的人類。
它垂眸注視着眼前毛茸茸的小東西。
這種名為貓的弱小生物身體中,也流着美味的血。
它可以先用這隻貓充饑,等恢複一些力氣後,再去尋找白房子裡那個甜美的香氣。
想着,它又艱難地挪動起步子,朝橘貓走去。
看着它的動作,橘貓後退一步,嘴裡的哈氣聲更大了些。
它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靠近美味的食物。
“喵——”
眼看着它越來越近,橘貓突然大叫一聲,随後飛快地躍上身旁的雜物堆,後腿又用力一蹬,雜物堆上方的木闆噼裡啪啦地散落一地,而橘貓則借着雜物堆之力,朝它的臉上撲去。
後院的響聲驚醒了睡夢中的秦晚。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迷糊地走到窗邊,想要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恰在此時,雲翳流轉,月光悄然落在它身上。
它用雙手抓着掙紮嘶叫着的小咪,猩紅的眸子透露着難耐的饑餓感,身上的傷口則流出越來越多的鮮紅。
看到小咪痛苦的模樣,秦晚頓時清醒了大半。
他下意識打開窗戶,用稚嫩的嗓音大喊道:“放開小咪!”
聞聲,它遲緩地擡頭向秦晚看去。
趁着它注意力轉移的功夫,小咪從它的手中掙脫逃離。
看見小咪安全逃走,秦晚漸漸放下心來,然後用隻剩下好奇的目光看着站在後院中的它。
無論是在動物園裡還是電視上,他都沒有見過這種奇怪的動物。
像鹿又像人,而且那張鹿臉,看起來要比尋常的鹿兇狠許多。
不過秦晚認出了它的那雙手。
那雙五指奇長的手,正好能與之前他窗戶玻璃上的手印對上。
緊接着秦晚又看向它套着袍子的身體。
流了好多的血。
它快死掉了。
意識到這件事後,秦晚的腦中隻剩下爺爺的話。
發現受傷的動物後要去找爺爺,它需要幫助。
就像白日裡秦晚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個怪叔叔的不懷好意,現在,他也沒有意識到,後院的這個生物對他也充滿了惡意。
他隻想着要幫幫它,急忙轉身跑下樓,沖進爺爺的房間叫道:“爺爺!有一個奇怪的動物在後院,它受傷了,流了好多血!我們幫幫它吧!”
秦爺爺被他像小鳥一般的清脆叫聲吵醒,剛坐起身,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呢,秦晚就小跑到床邊用力拉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