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對着他叫了一聲。
秦晚轉頭看向它,昨晚從夏舟舟家回來後,他就給大橘洗了澡,現在的它毛色發亮,也沒有打結的地方了。
“你餓了?”秦晚摸了摸它的腦袋。
大橘舔了舔嘴,沒有回應,隻是轉頭跳下床,優雅地走出房間。
秦晚也掀開被子下了床,下樓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大橘的碗,打算先把它的肚子填飽。
然而昨晚他準備的那半塊熟牛肉,還完好無損的躺在碗中,大橘一口未動。
他轉頭看向合眼趴在沙發上的大橘:“你不喜歡吃牛肉?”
大橘微擡眼簾,視線涼涼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合眼假寐。
秦晚不解地撓了撓頭,他第一次養貓,什麼都不懂,就更别想讓他從貓的表情中讀懂什麼了。
他打開冰箱,想再給大橘找些其他能吃的東西,卻發現冰箱中剩下的那半塊生牛肉不見了。
袋子裡還留有牛肉的殘渣。
秦晚又疑惑地回頭看向大橘。
難道是大橘把這塊生牛肉吃了?
它會開冰箱?
秦晚沒有多想,隻覺得大橘是個聰明的小貓。
看來大橘并不喜歡吃熟雞肉,之後買貓糧也要考慮到大橘的口味。
他開始在網上翻找有關貓糧的攻略,待他下好單後,門口又傳來敲門聲。
秦晚小跑到門口,本以為門外是夏舟舟或者孟嬸,然而打開門後才發現,門外之人在他的猜想之外。
一個頭發蓬亂,戴着眼鏡,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外,眼下的虛青和下巴上的胡茬,讓男人看起來既沒精神又邋遢。
最讓人感到不适的是,男人的臉上挂着古怪且僵硬的笑容,還不停地用牙齒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甲,指甲縫間都能看見血色了,可他還是不知痛般繼續咬着。
隻一眼,秦晚就對門外的男人生出了厭惡感。
“你是哪位?”秦晚沉聲問道。
回答他前男人先詭異地咯咯笑了兩聲,然後才開口說道:“你好,我叫徐行,我想找秦懷朗的孫子。”
秦懷朗是秦晚爺爺的名字。
這個男人想找秦晚,但秦晚并不認識他。
秦晚皺起眉頭,沒有接徐行的話,而是繼續問道:“你找他有什麼事?”
“他拿走了一件我的東西,那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來是想……”
說着,徐行突然停住聲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晚:“你看起來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秦晚立刻警惕起來,後退一步:“我不認識你。”
盡管秦晚否認了徐行的話,但徐行還是認出了他。
“秦晚……你就是秦晚,我終于找到你了……”他的聲音中是難掩的興奮,還緩緩擡起手向秦晚伸去,“沒想到你會回到這裡,倒是不用我費力去找你了。”
眼看他的指尖就要碰到秦晚時,一道黑影自秦晚身後猛地蹿出,狠狠咬住了徐行的手。
徐行吃痛地大叫一聲,随後用力将大橘摔在地上,不過手上已有一大塊皮肉被咬下。
秦晚震驚地看着大橘用舌尖舔了舔唇邊的鮮血,似是意猶未盡。
徐行看了眼手上的傷口,臉上隐隐露出兇狠的神情,趁着秦晚沒回過神的功夫,他倏地擡腳朝大橘的腹部踹去。
那一腳踢得結結實實,将大橘踢飛了出去。
大橘在地上翻滾一圈,但它很快便弓背站起身,炸着毛對徐行呲牙,試圖吓退對方。
踢過大橘一腳後,徐行臉上興奮的神情多于了氣憤。
他還想再去攻擊大橘,秦晚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為。
“對不起,我的貓之前是流浪貓,沒有做過體檢也沒有打過疫苗,你最好現在立刻去醫院注射狂犬疫苗,所有損失我都會負責到底的。”他嚴肅地說着。
徐行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試圖将其抽出,奈何秦晚看起來瘦,力氣卻不小。
他擡頭看向秦晚的臉,這才回想起正事。
“不,傷口我會自己處理的,不用你賠償。”徐行又詭異地咧開嘴角,笑得人頭皮發麻。
他反手抓住秦晚的手腕,有些激動地問着:“秦晚,那東西你藏到哪裡了?快!快還給我!”
秦晚被他激動的模樣吓了一跳,隻能用力搖頭說道:“什麼東西?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過去的事我都忘記了!”
徐行并不相信他的話,似乎認為他在說謊,又咬着牙陰狠地說道:“我的研究必須進行下去,但隻有你把東西還給我,我才能繼續進行研究……”
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麼啊?!
秦晚緊皺眉頭聽着徐行口中的瘋話,越發覺得這家夥可能精神不太正常。
正想着要如何擺脫這個瘋子時,秦晚瞥見大橘忽然轉身,飛快地朝後山的方向跑去。
估摸着大橘是被徐行踢得應激了,他也沒心思再搭理徐行,一把将其推開,急忙擡腳去追大橘。
“大橘!”他喊了一聲,但大橘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埋頭往前跑着。
一人一貓跑了很遠,因為大橘的速度遠超于秦晚,所以他一直都追不上大橘。
很快他便看到了昨晚夏舟舟提到過的電網。
高高的鐵網将陰沉的後山隔絕在其中,鐵網上挂着醒目的黃色警示牌,上面寫着‘有電危險’四字。
電網的中部不知為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足有一人高,大橘沒有半分猶豫,身手矯捷地從窟窿處鑽入電網内側。
秦晚停下腳步,俯身粗喘了一會兒氣。
他心想不追了,那電網本就危險,更何況後山還有野獸,如果他也跟着鑽進去,萬一遇到野獸就糟了。
可能他和大橘沒緣分吧。
他擦了下額角的汗珠,正打算轉身離開時,又看見大橘蹲坐在電網内側,悠閑地舔着爪子,似乎沒有要往後山深處跑的意思。
見它停下來,秦晚的心思又翻了個面。
一隻貓跑進後山,若遇到猛獸的話也是兇多吉少,最好還是能把大橘帶出來吧。
想着,秦晚又下定決心,擡腳向前走去。
他也從窟窿處鑽了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向大橘靠近。
“别害怕,你和我回家,我給你買香噴噴的小魚幹,好不好?”
他輕聲哄着,生怕再次吓到大橘。
大橘波瀾不驚地擡眼,幽幽注視着他不斷接近的身影。
眼看着他快到大橘面前了,大橘突然擡起屁股,迅速扭頭往後山跑去。
瞧見它又跑了,秦晚也着急地跟了上去。
山中彌漫着植物和泥土混合的氣息,樹木蔥郁的枝葉遮天蔽日,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在地上,仿佛種在泥土裡的金種子。
風穿過山林,枝葉沙沙的響聲混合着清脆的鳥鳴,像是山丘發出的奇異歌聲。
有一瞬間,秦晚感覺自己好像找回了一點記憶。
他小時候似乎也像現在這般,在這座山上奔跑過。
就一個恍神,跑在前面的大橘就消失不見了。
秦晚停下腳步,緊張地掃視着四周的密林。
不行,他已經找不到大橘的身影了,如果在這裡亂跑,他很有可能會迷路。
看來隻能放棄了……
這個念頭剛落下,大橘突然從前方的一棵樹後跳了出來。
它靜靜看着秦晚,緩慢地眨了下眼,身後的尾巴如蛇一般彎曲扭動着。
秦晚一陣愣怔。
他怎麼覺得,大橘好像是故意的。
故意跑跑停停,就為了把他往山上引。
片刻後秦晚搖了搖頭。
這種事太荒唐了,根本不可能!大橘隻是一個會開冰箱的小貓咪,哪有那麼多壞心眼?
他自嘲地一笑,收回思緒後,又輕手輕腳地朝大橘走去。
這次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大橘再跑掉。
大橘的一側嘴角翹了翹,尾巴尖勾引似地對着秦晚晃了晃,而後再次轉身跑開。
秦晚也像着了魔般,看着那挂着餌料的魚鈎,傻乎乎地咬上去。
他追在大橘身後,直直地進入後山深處。
越往深處,霧氣越重。
樹影在氤氲的霧氣中輕輕搖晃。
昏暗中,它們開始旋轉,滾動。
秦晚像是回到了那個一直困擾着他的離奇夢境中。
他開始暗暗擔憂起來。
前方的路上會不會出現兔子屍體?
很快他的噩夢成真了。
不過也隻成真了一半。
一具屍體攔住了他的去路,但不是兔子的屍體。
粗壯的老樹上垂下一根登山繩,身穿登山服,背着橙色背包的男人就吊在那根繩上,山風一吹,懸在半空中的身體便會輕輕搖晃。
秦晚一時愣住。
這不是昨日向孟嬸問路的男人嗎?
男人左側的小腿上有無數被撕咬的傷口,粘稠的鮮血緩慢滴落在地。
秦晚自覺膽子不算小,但見到這畫面,他的雙腿還是一軟,癱坐在地上。
他慌亂地看着那具屍體,腦中一片空白。
樹林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他身旁的樹後,傳出一陣窸窣的聲響。
密林中的涼意,漸漸變成陰冷。
秦晚僵硬地轉動脖頸,緩緩看向那顆樹的後方。
滿嘴鮮紅的蒼白怪物也擡起頭,與他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