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該是同一個人。
賽爾維斯比任何人都清楚伊安話裡的隐意。
如果真的讓伊安成功将他的兩種身份切割開來的話,“賽爾維斯”或許會成為白月光,而自己則會成為徹頭徹尾的騙子。
但對上伊安幾乎沒有一點情緒的眼神,賽爾維斯掙紮解釋的話立刻堵在了喉嚨裡,再次意識到另一件事——伊安是個極其自我的人。
對伊安來說,他所認定的絕不會更改,胡攪蠻纏不會有任何作用,甚至還會讓他覺得更加厭煩。
前車之鑒可整整有三個在呢。
沉默半晌,賽爾維斯慘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賽爾維斯就是我的名字,你是這世上第一個知曉我真名的人……”
伊安原本緊握的拳頭猝不及防因為他的話松開,下一秒又再次攥緊。
他别過頭:“我不在乎你到底叫什麼名字。看你的态度,想必已經接受我的決定了。”
“如果我還有選擇的話,我絕不會接受,但你沒有給我第二個選擇不是嗎?”賽爾維斯頓了頓,似乎在緩和自己的情緒,好半天才接着開口,“是我有錯在先,你的一切決定我都接受。”
伊安想過很多他會有的反應,唯獨沒猜到他會這麼說,心裡好像一瞬間浮現了别樣的複雜情緒,空落落的,很奇怪。
伊安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不想再在賽爾維斯身邊待下去了。
“今晚我會回約鎮,王都的房子留給你。”伊安說出一早就想好的打算。
雖說王都的房子是兩人一起合資買的,但既然已經決定要分開了,繼續住在一起顯然不太合适。
況且賽爾維斯在王都還有間面包店需要繼續經營,算是穩定的收入來源。
反觀伊安自己,他的收入幾乎全都來源冒險家工會,大頭更是需要出門才能完成的委托,長期不着家的情況下似乎完全沒必要在這裡定居。
賽爾維斯卻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不,沒必要。”
伊安的表情因為他的否定稍微舒緩一些,像是終于碰上了預料之内的事,等着他開口說些“不需要分家,完全可以像很久之前那樣單純住在一起生活”。
伊安已經準備好拒絕他了,但他沒想到賽爾維斯想要反對的并不是兩人分居的事。
“别回約鎮。”賽爾維斯不想答應的是伊安說要離開王都回去的提議,“他們……不喜歡你,你沒必要回去。留在王都吧,至少有溫特米爾在這裡不可能有人為難你。”
他說的沒錯。
盡管伊安已經在約鎮生活了很多年,那裡的人依舊不願意接納他的存在,比起千裡迢迢地趕回那裡生活,留在王都對伊安來說反而是個更好的主意。
伊安從來不知道賽爾維斯是個這麼大度的人,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說出讓溫特米爾照顧自己的話。
“那你呢?”他問。
伊安尚且在約鎮有個小木屋,賽爾維斯似乎除了這裡沒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不過在這句話問出口之後,伊安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實在是有點可笑了:“算了,你可是光明神啊,隻要你想什麼地方找不到呢?更别說這裡還是信仰最濃郁的伊索拉王都。”
賽爾維斯抿緊下唇,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半是嘲諷的話,半晌他才開口道:“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現在的我也隻是個普通人而已,我隻是覺得留在王都對你更好,我可以在面包店湊合過。”
他本意或許沒有賣慘示弱的意思,但這句話不管怎麼聽落在伊安耳朵裡都帶着了點這個含義。
隻是還沒等他對此發表什麼意見,賽爾維斯就再次道:“我今天中午之前就收拾好東西離開,麻煩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随你。”伊安冷着臉,“中午之前我不會回去,你可以随便收拾東西。”
語罷,他轉身離開。
賽爾維斯安靜站在原地,沒有像往常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知道很久很久之後,伊安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行屍走肉一般地拖着腳往回走。
*
伊安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他對王都一點也不熟悉,來到這裡之後完全繼承了在約鎮的生活方式,除了幾家常去的店鋪和冒險家工會之外沒去過任何地方。
斟酌再三,他決定去那家熟悉的酒館。
除了零星幾個宿醉到現在還沒回去的醉漢,大清早的酒館幾乎沒有别人,就連酒館老闆都耷拉着眼睛,懶散趴在櫃台上,看到他來了也沒給出一點反應。
伊安敲了敲桌面,終于換來了男人困倦的擡眼。
酒館老闆打了個哈欠,語氣半死不活:“客人想要什麼?”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伊安想喝點和往常不一樣的,盯着菜單看了半晌,報了個自己從前沒見過的酒名,然後被老闆報出的價格驚得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
老闆笑了兩聲:“再怎麼說這可是情人節特别飲品,也就隻有今天才能嘗到了,要不就試試看?喝過的客人都說不錯呢。”
“今天是情人節?”伊安愣了愣。
“是啊客人,”老闆點頭,“哎呀您一看就是沒談過戀愛的大忙人,也不怪連今天是情人節都不知道了。不過沒事,我們這酒可是号稱有戀愛的味道,您嘗嘗看就當自己已經談過戀愛了!”
伊安被整無語了,一時間忘了剛剛想要說什麼,隻想替自己正名:“談過,今天剛分。”
老闆的笑尬住了:“不是,這麼會挑日子啊?偏偏選情人節分手,您這戀人還真是不懂事——”
“我提的。”伊安淡定打斷。
老闆這回是真的沒話可說了,這正的反的全被對方說了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正當他以為自己推銷無望了的時候,伊安在櫃台前坐下:“就這個了,來一杯。”
老闆立刻轉悲為喜,開始調制自己死貴死貴的情人節特制飲品。
調制過程中他餘光瞥見酒館的門再次打開,走進個一身白的身影,忍不住納悶今天這是什麼日子,平常白天一整天都不一定有一個人來,現在這一大早的連來兩個。
來人在伊安身邊坐下,沒有換來後者的半個眼神。
見狀,老闆抽空問了句:“這位新來的客人想要來點什麼?”
“和他一樣就好。”
熟悉的聲音終于引得伊安擡頭,看見菲尼克斯那張含笑的臉:“好久不見,伊安。”
伊安重新低頭,語氣平淡:“說什麼好久不見,昨天晚上你和阿利斯泰爾不就在那間屋子裡嗎?”
雖然在行動之前阿利斯泰爾就說過他們遮掩的小把戲根本就不可能瞞過伊安的眼睛,菲尼克斯依舊因為伊安的突然拆穿心髒驟跳一瞬。
伊安瞥了眼他這副冷汗直流的樣子,啧了聲:“我還以為今天你們三個沒一個會來打擾我呢。”
教廷的客居處被打成那副樣子,按理來說三個人應該沒一個能善了,怎麼現在看菲尼克斯的樣子似乎沒受什麼影響?看來他應該沒參與昨晚的争鬥,難得聰明了一回。
事實上,伊安的猜測全錯。
菲尼克斯當然也打架了,不過因為他和溫特米爾臨時結盟,阿利斯泰爾就算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同時對他們兩個人動手。
礙于某些私人原因,阿利斯泰爾的這局要針對對象還是溫特米爾,菲尼克斯一個遠程射手對上已經被法師拉扯的近戰戰士當然不可能受什麼傷。
慘的還是阿利斯泰爾還是溫特米爾,前者差點被射成篩子,後者更是直接被揍成了豬頭。
要不是擔心這副樣子被伊安看到會敗壞他們在心上人眼裡的形象,這兩人在得到一直埋伏在伊安家附近眼線的消息時就該找過來了,哪會讓菲尼克斯捷足先登。
精靈王在心中感慨自己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