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襄是不是和你住一個酒店來着?”
周在思背靠沙發,舒舒服服地找了個姿勢斜倚着,拿過玻璃瓶裝的新鮮果汁,一口冰爽下去,高溫蒸出來的眩暈感似乎都淡了許多,她禁不住眯了眯眼,想起來關心一下另一個勞模打工人。
作為一個本職工作是攝影師的人,每逢時裝周季度開秀,王襄都是早早訂好了機票,固定飛去拍攝的。前些年她不知靠着什麼渠道,和一些奢侈品大牌建立了固定合作,資源在一衆同行裡可謂是可望不可及。
試問哪個小工作室能像她一樣,剛出道兩年就有數不清的送上門生意。
說沒背景都沒人信。
别人傳得越邪乎,王襄就越不放在眼裡,她隻管迎風而上,這一點,頗有些王家血脈。
“住什麼啊住!她剛來沒兩天就走了,”林霏霏人在外面不好細說,隻是壓低了音量,邊走邊說,“應該是回國了,她爺爺出事了。”
原本癱着的周在思一下子就坐起來了。
甚至還因為起太快,不小心抻到了脖子,猛地一疼。
這種時候她竟然沒慌,趕在林霏霏挂電話前緊接着問:“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嗯......就昨天淩晨吧,當時我還在睡覺,起來才看到她消息,估計那會兒她已經在飛機上了。”
周在思挂斷電話就打開了聊天軟件,上面一清二白的顯示着沒有新增消息。
無論是王悉,還是王襄。
一條都沒有。
周在思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這麼大的事,她的這點感受也有點不值一提。
更多的,還是對未知狀況的擔心。
去年秋天她還去到爺爺家裡參加生日聚會呢,熟悉雖然談不上,但好歹也是見過的。常說面相定眼緣,那天她幾乎焦慮到耳聾目盲,但見了兩位老人,特别是王悉的爺爺,說不清道不明地,她就放松了下來。
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長輩。
驟然一句“出事”,就連常年身在國外的王襄都要着急回去,遲鈍如她,動動腦子也知道了這是怎樣的一種境況。
而王悉......
周在思于是改簽了機票,提前回國。
處理這一系列事宜——重新買票、工作安排、收拾衣物,突然的加班加點讓她沒時間去咀嚼那一點沒滋沒味。
她計較的人和事不多,王悉算一個。但設身處地的想,如果她是王悉,出了這麼大的事,個人情感肯定是要先放一放,于公于私,第一時間想到的都必然不是她。
他責無旁貸要暫時遺忘。
因此,她也錯過了上飛機後因為開了飛行模式的那通電話。
“哥。”王襄趁着人沒到齊,偷偷摸去了王悉身邊。像小時候那樣,她不明事理,一害怕,媽媽又不在,她就會去找王悉牽他的手。
找不到人也要躲在他的房間裡。
她很少這樣喊王悉,盡管他們關系還不錯。小時候能喊時她不愛說話,長大後懂事一點,說話做事就不能再那麼無所顧忌了,她不方便喊。
在他們這種家庭,即便是血脈相連,也無法阻止他們兩人的身份在許多年前就被無情拉開,“哥”這個稱謂,實在是有種錯位的親昵。
王悉就做得很好,種種關心都化作行動,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心意了。
她哥站在父輩一排的最前面,聽到她的動靜,沒說話,也沒看她,一身黑色西裝其實和他日常所穿的衣服款式差不太多,高大背影即便是在如此陰沉冷峻的場合也依舊可靠。
隻是并不溫暖。
看起來冰冷而又遙遠,像個冷漠無情的上位者。
爺爺不在了。
他想必是很傷心的吧。
王悉終于開口講了一句話,平緩問道,“怎麼過來了。”
“回去。”
他讓她回去。這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瞬間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破碎了,王襄突然眼就熱了。
雖然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這樣明晃晃的一道禁令,也足夠表明她哥的态度了。
無需靠近,他不需要她。
安慰是多餘的,漫長的歲月裡,他們終究不是能再一起玩耍的小孩子了。
她哥也早就不是那個會陪她騎馬捉迷藏的哥哥了。
吊唁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乏顯貴。他們有責任把最真實的一面很好地藏起來。于是她轉身要走。
卻被一位助理模樣的人攔住了腳步。
下一秒,換做王悉轉身,擦過她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