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這時斂了笑意,神情有些肅穆地看着武靈兒。
武靈兒雖然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憷,可輸人不輸陣,她還是擡着頭,那雙漂亮的杏眼直勾勾地跟太平公主對視。
良久,太平公主輕輕笑了下,說道:“你的膽子不小。”
就是她最寵愛的薛子歸,在被她那樣看着,便是覺得自己沒錯,都會不自覺地心虛低頭。隻有武靈兒,與她對視的目光裡,不僅坦蕩,還有一股不服輸的野性。
武靈兒:“我若膽小如鼠,也入不了長公主的法眼。”
太平公主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
她身旁的清榆姑姑見狀,也忍不住面露笑意。
太平公主:“你要去萬莊,我本不想打擾你。後來想了想,你去萬莊一住,至少便是一個春天。一年之計在于春,人的一生,也沒幾個春天。于是便想見見你,看你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武靈兒心裡其實也猜測太平公主見她,不會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她去做。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太平公主再想用她,也需要時間觀察。
武靈兒經過了幾日的思考,很清楚自己和兄長武崇靖,不過是這漫長曆史長河裡的一片樹葉,很多時候隻能随波逐流。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身在長安,又是武家人,是避免不了站隊的。
如今太平公主主動跟她說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武靈兒當然不會客氣,她想了想,跟太平公主說:“從前在宮裡的時候,平日除了去太常寺跟樂工們編排舞曲,也沒有旁的事情做。回國公府後,才知自己見識有限。”
武靈兒說她很羨慕長公主這般才貌雙全,雍容華貴,既聰明又有魄力;也很羨慕上官昭容那般滿腹才氣,手段靈巧。
太平公主聽了她的話,沒說話。
倒是清榆姑姑忍不住笑道:“清陽縣主莫不是想向上官昭容看齊?”
太平公主是天家之女,一生榮寵,是無可比拟的。
上官婉兒,罪臣之女,從掖庭中長大,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甚至還為祖父上官儀翻了案,成為千萬後妃唯一能出宮設府的人,想學她,也不是那麼容易。
武靈兒沒想過跟太平公主比,也沒想過要成為上官婉兒,她隻是跟太平公主說:“去萬莊雖是為了靜養,也不能什麼都不做。我其實沒想好到底該做些什麼,隻是想日後與長公主在一處閑聊時,能談論的并不僅僅是家長裡短。”
太平公主揚了揚眉,她知道武靈兒有野心有欲望,卻沒想到她能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長公主若隻想要一個能歌善舞的花瓶,不必如此大費周折。”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顔辭鏡花辭樹。
再美麗的皮囊,總有老去的時候。
太平公主笑了,“說的好像你很清楚我心裡在想什麼似的。”
“我不一定清楚長公主心裡在想什麼,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覺。”
武靈兒漂亮的杏眼閃着狡黠,“長公主用阿兄的前途來暗示我,若您不是誘哄清陽,便是覺得日後清陽能左右阿兄的前程。我如今雖是國公之女,又有叔父幫襯,靠的不過也是長公主的庇護。若我有那樣的能耐決定阿兄将來的地位,那想必是長公主為我指了明路。”
武靈兒不敢直接說太平公主想讓她留在李隆基身邊。
有的話說了,可能會招來禍患。可是不說,她沒辦法得到太平公主的信任。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話雖這麼說,但是她帶着先機穿越而來,也有私心。
武靈兒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松開,内心也不是沒有掙紮,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跟太平公主說道:“先前長公主說溫王雖好,卻未必是良配。阿兄每次從玄甲軍的軍營回府,總是滿腹心事。臨淄王身為潞州别駕,過年回長安述職,聖人和皇後殿下舉行的祭天大典也告一段落,他早該回潞州,可他沒回去。萬泉與我說,自從去歲中秋之後,臨淄王便常到公主府。在長公主面前,清陽鬥膽猜測,不久之後,長安必定有變。而這個變化,應該與您和臨淄王有關。”
武靈兒的話一出,氣氛好像瞬間凝滞了。
太平公主目光淩厲地看向武靈兒。
清榆姑姑暗中吸一口氣,這麼多年她跟在長公主身邊,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便是長公主當年跟上官昭容合計,跟五王裡應外合逼則天女皇禅位,話說的也不像這位清陽縣主這般直白。
清陽縣主膽大包天,清榆姑姑為她捏了一把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