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阿妹要去上官昭容的府邸赴宴?”
在國公府的敬安堂裡,穿着一身玄青色常服的武崇靖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神色訝然地看向少女。
少女穿着淡櫻色的齊胸襦裙,手臂上壓着一條紫色的披帛。披帛蜿蜒在地,顯得她身量修長。
這是與他分離了将近八年的胞妹,清陽縣主武靈兒。
這八年來,武靈兒很少回國公府,兄妹倆一年見不了幾面。因此武靈兒回國公府之後,武崇靖一度不知道該要怎麼跟她相處。
無奈之下,隻好向叔父武攸暨取經。
叔父叮囑他,小娘子們要講究的事情很多,男人不見得能懂,隻要是無關原則的事情,多順着些、多寵着些總是沒錯的。
所以自從武靈兒回國公府之後,武崇靖對妹妹幾乎是百依百順,要星星不給摘月亮,恨不能把她慣得上房揭瓦。
這小半年來,長安城中各家用各種各樣的名目給國公府送了帖子,想請武靈兒去露面,武靈兒不想去,武崇靖也由着她。
——武靈兒在宮裡那麼多年,橫豎也沒誰勉強她出去應酬過,如今回了國公府,當然也是要以身體為重,開心最重要,不想應酬那就不應酬。
甚至一個時辰前,溫王親自登門來看武靈兒,她打發青棠來說一句不見,武崇靖陪溫王尬聊了一個多時辰,也毫無怨言。
可溫王前腳才出門,她後腳就來說明日要去上官婉兒置辦的梅花宴……
武崇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武靈兒身上,“你不是受了風寒,不能見風嗎?”
武靈兒彎着杏眼,“沒什麼大礙,明日就能好。”
武崇靖:“……”
今日溫王來看她,她借口說身體受了風寒不見溫王。
要是明日在上官婉兒的梅花宴上遇見了溫王,豈不是明晃晃地告訴溫王她今日在扯謊嗎?
武崇靖忍不住看了武靈兒一眼,又看一眼,一連看了好幾眼之後,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提醒道:“上官昭容置辦的賞花宴,溫王肯定會去的。”
武靈兒擡頭,望向兄長,“難道溫王去了,我就不能去嗎?”
武崇靖頓時噎住,很想說你覺得該去嗎?
然而在看向武靈兒時,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武靈兒的杏眼生得漂亮,眼神澄淨,眨巴着眼睛跟他對視時,顯得天真又嬌憨。
武崇靖覺得很頭疼。
她是自己在世上僅有的血親,身為兄長,他本該将她護在羽翼之下,讓她快樂無憂地長大。
可事實上,阿妹被接進宮中之後,也沒過幾天的好日子。
女皇去世後,聖人和皇後殿下雖然不曾虧待她,可她獨自一人在宮裡,無依無靠,内心無處着落,也很心酸。
便是她在宮裡的時候,一時失了分寸跟溫王來往甚密,也不是什麼大事。
武靈兒還沒出宮的時候,他就為阿妹執着于溫王感到頭疼。
如今她不在意溫王,于他而言,理應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武崇靖拿武靈兒沒辦法,幹脆繳械投降,“既然上官昭容都送了帖子,溫王能去,你自然也能去。”
武靈兒聞言,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武崇靖:“……”
吾家有女初長成,長得花容月貌,就是性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想到這幾個月韋皇後頻繁将羽林軍的将領調離原職的事情,更感頭疼。
韋皇後野心勃勃,并不甘心于當一個皇後的事情,世人皆知。聖人李顯對韋皇後言聽計從,如今不管朝廷還是後宮,都亂成一鍋粥。
——韋皇後若不甘于當李唐皇室的媳婦,李唐皇室自然也容不下她。
這是叔父武攸暨私下與他說的話。
上官婉兒是韋皇後的心腹,武崇靖的内心其實并不想武靈兒跟上官婉兒走得太親密,可是身居長安,他們都身不由己。
雖然武崇靖不說,但武靈兒對武崇靖的擔憂也并不是一無所知。
從去年重陽節到今年開春,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武靈兒看清楚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