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推開客廳那扇門,對面聯通的就是鐘秦淮那棟半山别墅。
柳相宜快步走進客廳,鐘秦淮平時都會窩在那張懶人沙發上看書,現在沙發上空蕩蕩的。
随即上樓一看,鐘秦淮主卧也空蕩蕩的,柳相宜眉毛擰了起來:
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
他關上主卧門,正要去别處尋找時,餘光瞥到了一抹高挑挺拔的背影,柳相宜腳步蓦地一停。
鐘秦淮就在陽台。
倚在陽台欄杆上,像在欣賞遠處風景,一副歲月靜好、無事發生的樣子。
柳相宜走過去,仔細打量他。但此時夜幕降臨,鐘秦淮的身體和表情被黑暗籠罩,柳相宜也瞧不出什麼來。
他遲疑了一下,有些别扭地問道:
“你、你沒事兒吧?”
鐘秦淮聞言轉過頭來輕笑:
“當然有事啊。”
柳相宜頓時心提了起來。
注意到他的表情,鐘秦淮歪頭,眸子裡閃過一絲戲谑的笑意:
“下午在海鮮餐館裡,柳總指名道姓地訓了我一通,對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傷害,柳總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柳相宜:“……”
這小子!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說八道。
他朝鐘秦淮走近些,離他隻有一米的距離了,這才停下,後背倚在陽台欄杆前,餘光繼續偷瞟打量。
神色放松,看起來心情還挺好?
就在柳相宜暗中觀察時,那偷偷摸摸的視線被鐘秦淮捕捉到了。
他嘴角不自覺彎起一絲弧度,神色頗為享受,得意地開口了:
“柳總就這麼戀愛腦嗎?都靠這麼近了還不滿足還在偷看我?”
柳相宜深吸一口氣。
既然這小子還有精力在這跟他打嘴炮,也許、大概、應該沒問題。
夜深時分,柳相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了會兒,轉過身來,望着床的那一側思索:
自從他跑回自己房間睡了之後,那小子也會跟過來睡在他旁邊的,今天居然反常地沒來了。
柳相宜心裡又泛起了一絲不安。
他坐起身,擡頭往窗外看了一眼,霧山的參天大樹拔地而起,枝桠密密麻麻,森林上空竟然一片漆黑。
今晚竟然連月亮都沒有。
柳相宜更覺得奇怪了。
是他的錯覺嗎?
他記得閉眼前是有月亮的。
此時霧山森林的上空漆黑一片,遠看像一片巨大的烏雲遮天蔽日,近看,卻是有無數隻烏鴉陸陸續續從森林的四面八方飛過來,聚在上空盤旋。
那片由數千隻烏鴉組成的黑雲之下,是一汪深潭,鐘秦淮浸泡在深潭中央,似在閉目養神。
周圍一片漆黑,唯有他那張臉,蒼白似玉,在夜色的襯托下,像一隻從深潭底浮出來蠱惑人心的鬼魅。
森林深處不斷飄出黑霧。
深潭邊上的石頭也溢出絲絲黑霧。
深潭上方盤旋的烏鴉們也一樣。
絲絲縷縷的黑霧從四面八方飄過來,全都飄進了鐘秦淮的身體裡。
深潭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小烏鴉望着四面八方飄過來的鬼氣全都被鐘秦淮吸進去了,它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阿、阿淮真厲害!”
整個霧山,一草一木一石一鳥全都聽阿淮使喚,霧山就是阿淮的道場。
隻要不離開霧山。
阿淮就是無敵的。
又突然想到阿淮之所以現在需要汲取霧山的鬼氣,還不是因為他把鬼氣分了一大半給那個人類了?
小烏鴉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那雙金色的豎瞳斜瞅着鐘秦淮:
“阿、阿淮你這麼幫那個人類、似、似不是跟他談、談戀愛啦?”
另一邊,柳相宜還是不放心,離開卧室,在黑漆漆的森林裡四處搜尋,但鐘秦淮太白了。
即便隔得遠,也能一眼瞧見。
柳相宜循着那抹白色走過去,之後,就聽見鐘秦淮的輕笑聲飄過來,在寂靜的夜色裡聽得格外清晰:
“你說那鬼氣啊?隻不過看他最近有血光之災,不想讓他死這麼早罷了!”
頓了頓,又微妙地解釋道:
“有個活人可以使喚,幫我們做一些我們做不了的事,不挺好嗎?”
柳相宜腳步一頓。
就在這時,他不小心踩中了一根枯枝,細微的聲音響起後,鐘秦淮像是察覺到了似的。
瞬間睜開了眼。
正與柳相宜視線對上了。
柳相宜輕咳一聲,強裝淡定地走了過去,見鐘秦淮不斷在吸收着森林裡四面八方飄來的黑霧,柳相宜眉心一跳。
果然。
鐘秦淮把鬼氣給他,不可能對自己一點影響都沒有。
雖然剛才鐘秦淮說是為了留着他使喚,但不管鐘秦淮是怎麼想的,總歸這小子的鬼氣今天幫他擋了一次災。
柳相宜不能當什麼都不知道。
“總之,謝謝你了。”
雖然一開始說的時候有些别扭,但語氣卻是鄭重的、認真的。
話起了頭,接下去就很容易說了,柳相宜倒也不藏着掖着,把在清風觀裡那幫道士說的也一并告訴鐘秦淮了,末了,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道:
“抱歉誤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