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車子就要沖進江裡了,柳相宜決定跳窗,他扭頭狂按那個降下車窗的按鈕,但車窗卻仍舊紋絲不動。
真是見了鬼了!
這時,車子已經沖出了馬路,就在柳相宜以為要連車帶人墜進江裡的時候,車子又猛地一停!
柳相宜:“?”
夜深人靜的江邊,出現了駭人的一幕:一輛黃色賓利,車子前半段已經懸空了,底下便是暗流湧動的江水,一股陰風刮來,車子搖搖欲墜。
不敢動。
完全不敢動。
柳相宜甚至有種錯覺,隻要他稍稍歪下頭,車估計就得掉江裡了。
“柳總對這種死法滿意嗎?”
一道幽幽的聲音蓦地響起。
是在車後座!
但柳相宜不敢回頭,生怕脖子一扭回去,懸空的車子就失去平衡掉下去了,他隻能緩緩擡頭,透過車子内的後視鏡瞥一眼。
車子裡沒開燈,隻能隐約看見車後座有個黑乎乎的影子。
手肘支在車窗邊緣,因為手掌擡起,托着下巴的緣故,黑色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
手腕上竟也多了一樣東西。
是紅線。
跟自己的一模一樣。
柳相宜:“……”
突然心虛了一秒。
鐘秦淮坐在車後座,微微歪頭,好整以暇地望着柳相宜:
“我一向善解人意,柳總要是不喜歡死在江裡,也可以自己挑個喜歡的地點……”
柳相宜輕咳一聲。
自己昨晚單方面跟他冥婚的事兒,這小子估計已經察覺到了。
生氣也正常。
柳相宜表示理解,但在鐘秦淮面前是絕對不能露怯的!他強裝淡定:
“我知道鐘總可以随便弄死我。但再厲害的鬼也不是無所不能,說不定鐘總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比如,我可以幫鐘總選擇下葬的地點……”
柳相宜說完,透過後視鏡看到鐘秦淮懶散笑答:
“那正好,柳總到時候也順便給自己挑個下葬的地點吧。”
言外之意是,等他下葬了,還是不會放過柳相宜。
柳相宜:“……”
但能拖一時是一時。
第二天,柳相宜就根據鐘秦淮的意思,驅車去了一個叫霧山的地方。
來之前他搜過,霧山在柳城郊區,山腳下有個村子,叫鐘家村。
柳相宜找到村長談下葬一事,村長一聽是鐘秦淮,臉色大變:
“不行不行,那小子陰氣太重,葬在霧山裡不吉利的,以後咱們村還怎麼敢去山裡頭種菜挖筍哪?”
柳相宜微微一笑:
“村長開個價吧,多少錢才能允許他葬在霧山?”
村長連連擺手: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你大概不知道,那小子的媽當年難産,結果孩子沒生出來就咽氣了!他是自己爬出來的,村裡老人說那是鬼胎……”
柳相宜微笑繼續:
“100萬行嗎?”
村長眼神動搖了一下,又道:
“不是,鬼胎這玩意兒真的很邪門,他外婆養他沒幾年就死了,之後收養他的小姨一家也瘋了!他要葬霧山,鐘家村的風水都要變差了!”
柳相宜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
“500萬怎樣?”
村長:“……”
談妥下葬事宜後,柳相宜又雇了鐘家村一批人,擡棺材,吹唢呐,還有幫忙哭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在黃昏時分,把鐘秦淮風光大葬了。
葬在他外婆和媽媽的墓碑旁。
鐘家村的人離開後,就剩柳相宜一個人留在墓碑前。
柳相宜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鐘秦淮的那支手機,那小子的手機裡隻存了自己一個人的号碼。
當時警察怎麼說來着?
說他親人死的死了,瘋的瘋了,已經沒有能來領取遺物的家屬了。
腦子裡又閃過久遠的一幕。
那是剛上小學不久,他去器材室拿球時,看到裡邊有人在打架。
更準确的說,是五六個同齡的小男孩,把另一個堵在角落裡圍毆,個個手持掃把用力猛打。
但另一個也不是善茬,跟五六個扭打在一起,最後竟然打得那五六個掃把一丢,嗷嗷叫地跑出來。
看到柳相宜要進去拿皮球,那五六個停下來拉住他,七嘴八舌道:
“你進去之後可别靠近他啊!我媽說了,他是鬼胎,靠近他是要倒大黴的!”
“對對對!我就是鐘家村的,我可以作證!我們那個村子都知道!”
“跟他在一個學校是要觸黴頭的,我們想把他趕出學校,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他那時昂着小下巴道:“一群膽小鬼,小柳兒才不怕呢。”
他剛走進去腳步就頓住了!
沒想到牆角坐着的那個小男孩被打得這麼慘。
白皙的小臉蛋上鼻青臉腫,一縷鮮血順着他的額角流了下來。
好可憐哦。
他鬼使神差地朝他走過去。
那小男孩見狀,眼神又瞬間變得警惕,渾身緊繃,拳頭攥起。
就在他準備暴起揍人時,柳相宜從兜裡摸出了一根棒棒糖遞過去:
“吃嗎?超甜的!”
見那小男孩愣住,也不伸手把糖接過去,他撇撇嘴,又道:
“你也是膽小鬼嗎?連個棒棒糖都不敢吃?”
一股風刮來,将柳相宜從久遠的記憶裡吹回了現實。
這風冷飕飕的。
不會是陰風吧?
他剛這麼想,鐘秦淮就出現了。從旁邊那片樹林裡走出來,悄無聲息地,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還叼着一根棒棒糖。
柳相宜:“……”
呵。
明明小時候第一次見面,他對這小子很友好的,還送他東西吃,誰知反而被他盯上了,之後就跟盯仇人似的,天天盯他。
柳相宜還是不理解:“鐘總,我究竟哪裡得罪過你?”
“我怎麼記得柳總上次問過?”
鐘秦淮施施然地走過來,在柳相宜旁邊站定,拖長語調啊了一聲:
“上次我赢了,所以柳總錯失了知道答案的機會,真是遺憾。”
這得意的語氣!
柳相宜深吸一口氣,算了,不跟他打嘴炮,他還有正事要辦。
柳相宜微笑道:
“鐘總,說到膽量這件事,我上次飙車是輸給你了,但鐘總有膽量再跟我比一次嗎?”
鐘秦淮餘光含笑瞥他一眼:
“比什麼?”
“敢不敢和我睡一起?”
柳相宜剛說完,就看到旁邊的鐘秦淮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妙。
他挑釁地揚眉道:
“怎麼,鐘總不敢啊?”
鐘秦淮嘴角緩緩勾起。
這表情柳相宜太熟悉了!
這小子指不定又開始作妖了!
果然,鐘秦淮擡起手,打了個響指,一股陰風吹來,把柳相宜吹眯了眼,等他再次睜開時,自己竟然出現在了一個卧室裡。
卧室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
很寬。
足以躺得下兩個人。
鐘秦淮悠悠道:
“柳總,我們做鬼的晚上睡覺隻睡棺材的,柳總敢和我躺進去嗎?”
柳相宜:“……”
這小子真是先天卷王聖體。
當鬼了還在和他卷。
并且,還喪心病狂地加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