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最終到底是沒分成手,季青臨從回憶中醒來,忽然有些感慨,若是當時分手了,如今在他被宋澈從季家趕出之時,他或許真的無處可歸了。
哪像現在,他住在陸照野為他準備的房子裡。
當陸照野向他提起同居的請求時,季青臨也不是沒有猶豫過。
然而真正住過來後才發現陸照野對他有多麼用心。
白色紡紗的窗簾,一個安了秋千的陽台,還有又大又軟的沙發,每一處都是按照季青臨的心意去布置的。
甚至隻不過是季青臨提過的一次話,陸照野都會用心記在心裡,等待時機把它變成現實。
愛你的人,時刻都在為你準備驚喜。
而最讓季青臨驚喜的,莫過于學校的那隻流浪狗,陸照野居然把它帶回來了。
那隻流浪小狗比尋常的狗要更瘦小,但卻比任何狗都要更兇,學校有學生來喂它,總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氣。
然而就是這樣一條兇巴巴的小狗,卻總是喜歡黏着季青臨。
季青臨答應過他,要是有了自己的家後,就把它接過去養的。
而現在,季青臨打量着這個處處對方他心意的房子,他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吧。
一個由陸照野為他精心打造的家。
所以,他現在能養自己的小狗了。
一帶回家,季青臨就把這隻髒兮兮的小白狗,裡裡外外地清洗了一遍。
現在這條小狗膩歪地窩在季青臨的腳邊,看上去溫順無比,季青臨心情很好地撸着它的毛發,手上在翻字典,打算給它取一個名字。
隻有真正幫它取了名字,才意味着它從此屬于你了。
名字,無論對于人類還是動物來說,都是很重要的牽絆。
陸照野在廚房煮菜,看着季青臨皺着眉頭無比認真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心軟。
“綿綿,幹脆叫它羊羊好了。”陸照野建議道。
他有自己的私心,季青臨叫綿綿,他們一起養的狗叫羊羊,無論是綿綿,還是羊羊,都是屬于他陸照野的,想到這,陸照野便覺得非常滿足。
然而季青臨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叫一隻狗羊羊?這太奇怪了。”
然後陸照野便看着季青臨又繼續埋頭到字典裡,一副苦思冥想誓不罷休的模樣。
吃完飯,季青臨便和陸照野出了門,去給小狗買東西。
什麼狗窩,狗糧,狗衣服,别的小狗有的,季青臨的小狗也都要有。
陸照野專心地推着推車,沒注意到季青臨的腳步忽然一頓。
“怎麼了?綿綿。”陸照野問道。
而季青臨看着遠方那個身影,好像回到了當初被他質問的時刻。
恐懼,愧疚,難過,這就是眼前這個人帶給他的最大感受。
自從那日攤牌後,季青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陸司寒了,上一次見還是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遠遠一瞥。
陸照野也很少和自己提他,所以此刻,或許是季青臨真真正正地與陸司寒的第一次重逢。
私生子,被趕出家門,沒錢沒住處,現在扒着陸照野做寄生蟲。
陸司寒現在一定這樣想着自己。
說不定以他的脾氣,還要過來當場奚落自己,想到這,季青臨有些抗拒,有些着急地拉着陸照野往反方向走。
避開就是了,反正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做的。
以陸照野的視角,根本沒看到他哥,雖有些迷惑,但東西都買好了,他們确實該回去了。
而在另一頭,穿了一身黑色西裝的陸司寒,眼神一直追随着季青臨的背影,他的表情複雜無比,像怅然若失,又像志在必得。
所以,他們同居了啊!
在自己買給陸照野的房子裡,同居了。
……
回來的路上,季青臨一直有着心不在焉的,直到和陸照野一起布置好小狗的小窩。
看着小狗在溫馨的小窩裡直打着滾,季青臨的臉上才終于重新浮現出笑意。
現在的日子很好,平靜且幸福,所有他期待的,陸照野都給他了。
季青臨忽然牽住陸照野的手,“關于名字,我想到了,就叫陽陽,不是綿羊的羊,而是太陽的陽。”
照野照野,或許陸照野的父母在他出生時,也帶着希望他能夠像太陽一般的祝願。
或許受名字影響,亦或者本性如此,總之,陸照野給季青臨的最大感受,便是如此。
他如太陽和陽光般,讓自己覺得溫暖和安心。
隻要待在他身邊,無論自己處于多麼陰暗的角落,黑色和冰冷總會被驅散。
陸照野反應了兩秒,終于體會到了這個名字背後的含義,他看上去比季青臨預計地還要高興。
他低着頭,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季青臨,“綿綿,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就像他希望這隻小狗的名字能和季青臨有關聯一樣,季青臨也希望一看到這隻小狗就能想到自己。
他們的本質都是出于愛和在意。
……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本以為需要适應一番的同居生活居然順利地不可思議。
世界上本不就不存在如此契合的倆個個體,唯一能解釋的緣由,便是其中一方在妥協和遷就。
陸照野一直在遷就着季青臨,并且毫無怨言。
季青臨說完全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準備親自下廚,做一頓飯給陸照野吃。
往常都是陸照野為他準備驚喜,而這一次,季青臨希望自己也能為陸照野做些什麼。
他特地提前打聽好陸照野的行蹤,知道他今天有事一定會出門,并且會在傍晚回來,季青臨便偷偷地在他出門後,點好了食材外賣。
做飯其實并不是什麼難事,但對于從小到大十指都沒沾過陽春水的季青臨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塊土豆被切得厚薄不均,一塊肉被剁得好像分屍現場,更别提他還怕油濺,煮個菜一蹦三尺高。
失敗了好幾次,浪費了好多食材,最終終于能端上幾盤不說味道怎麼樣,賣相确實不錯的菜。
季青臨拿出手機,多個角度的拍了照,才終于滿意地脫下圍裙。
好了,現在就等他的男朋友陸照野來了。
等着等着,門鈴居然響了。
陸照野忘帶鑰匙了嗎?季青臨有些疑惑地起身,但還是難掩心中的激動,這可是他第一次給陸照野做菜,不知道他臉上會露出怎樣激動而又驚喜的表情。
想到這,季青臨露出一個淺笑,到時候一開門就蒙住他的眼睛好了,把他引到餐桌邊來。
季青臨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隻是他沒想到,那張被他用手掌捂住眼睛的臉,根本不是陸照野,而是他的大哥陸司寒……
季青臨愣在原地,甚至都忘了把手掌收回,他的手柔軟地蓋在陸司寒的睫毛上,能感受到那雙又濃又黑的睫毛小扇子般在他手心眨着,帶來不斷地癢意。
他聽到那人在笑,用惬意又有些危險的語氣問他,“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這棟房子,我記得還是我買給小野的。”
季青臨一下就覺得自己矮了一頭,有種寄人籬下被主人當場拆穿的感覺,窘迫且羞愧,他打開門,将陸司寒迎了進來。
大概因為季青臨布置得很用心,那幾盤菜太顯眼了,陸司寒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這些東西。
然而他的第一反應,卻是直直地盯着季青臨的手,“有沒有受傷?”
他知道第一次切菜的人都很容易切到手,第一次煮菜的人也很容易被油濺傷。
他不提還好,他一說,季青臨就覺得剛才被油濺到的皮膚有些隐隐作痛。
他剛想撒嬌幾句,然而剛開口就停住了,這是陸司寒,不是陸照野。
他搖了搖頭,“沒事。”
聽到他說沒事,陸司寒這才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食物,賣相不錯,确實也都是陸照野喜歡的口味。
陸司寒轉了一圈,忽然很莫名地開口,“你對我弟弟真好,他跟你在一起,真是幸福呢!”
他的語氣有種扭曲的怪異,像是打心底真的很為陸照野高興,又像是故意在逼自己,說一些自己并不想說的話。
他從進門就表現得像一個好大哥,來關心弟弟的日常生活,似乎已經放下了與季青臨的過往,然而這一刻,陸司寒才終于微微露出一點他的不甘。
隻是,季青臨并沒有看出來,“你要吃的話,也可以吃一點的。我做了很多,陸照野吃不了這麼多的。”
陸司寒一邊覺得自己是什麼乞丐嗎?什麼好吃的山珍海味他沒吃過,還被這麼打發。
另一邊,他的腳步卻由不得自己,隻見他頓住,緩緩地坐了下來,夾起筷子。
季青臨小心地觀察着陸司寒的眼色,生怕他臉上露出半點嫌棄。雖然他并不是很在乎陸司寒的評價,而到底他費心做了一下午,要是被說難吃,他會很不高興。
然而沒有,陸司寒向來毒舌的嘴裡沒發出半點負面評價,他隻是神情愉悅地吃着每一碗菜。
季青臨有些訝異,然而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個有些得意的笑容,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做飯天才,第一次做飯就讓這個毒舌怪這麼賞臉?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陸司寒一下又一下地動着筷子,盤子裡的菜已經少了一大半,他還不停,似有把這些菜全都吃完的架勢。
可是這菜……他是做給陸照野的。
季青臨有些為難,但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他住在陸司寒的房子裡,用着陸司寒給他弟弟的錢買着菜,難道現在要搶過陸司寒的筷子,叫他别吃了嗎?
算了,等會陸司寒走了後,他再下一次廚做一份給陸照野吃吧。
直到陸司寒放下碗筷,桌上的盤子也近乎空空如也,季青臨打量了一下陸司寒的肚子,看上去一絲贅肉都沒有,隻是不知道這一頓後,他的腹肌……還好嗎?
陸司寒還挺有素質的,季青臨不讨厭做飯,可卻最讨厭洗碗,因為他覺得弄得滿手洗潔精,皮膚很不舒服。陸司寒看了他一眼,或許是知道他的矯情病,起了身挽起袖口,又向季青臨伸出手。
“圍裙遞給我。”
他穿着昂貴西裝熟練地洗着碗的樣子,真的很不像一個脾氣壞的總裁。
“怎麼?覺得很奇怪嗎?父母不在後,陸照野又那麼小,這些事我不學着做,那又誰來做呢?”陸司寒語氣平常地開了口。
然而季青臨卻從他習以為常的語氣中,咂摸到一點不容易。
難怪,他做飯做得那麼好。
隻見陸司寒麻利地洗完碗,季青臨本以為他要走了,都準備開始恭送“皇帝”了,結果沒想到陸司寒居然沒脫下圍裙,開始打開冰箱,拿出剩餘的食材,開始切菜。
季青臨驚訝地看向陸司寒。
陸司寒卻很自然,“你不是還沒吃嗎?”
季青臨小聲地辯駁了一句,“我做的菜可是夠倆個人吃的。”
他有點責怪陸司寒像個饕鬄一樣,把所有菜都吃了。
聽到他小聲的抱怨,陸司寒倒是沒生氣,而是忍不住笑了笑。
其實他是故意的,他也并沒有那麼餓,他賭氣般吃完所有的菜,其中一個原因确實是因為他不想讓陸照野吃到,季青臨第一次下廚做的菜。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在他吃下第一口後産生的,他不敢想象季青臨嬌生慣養的金舌頭,在嘗到自己做的“毒藥”後,還會有知覺。
有一碗放多了鹽,還有一碗像是沒放鹽,剩下的好幾碗似乎……根本沒炒熟。
陸司寒不想打擊季青臨,況且即使吃着這樣的菜,他的心裡還是對陸照野産生了羨慕。
那是季青臨特地為他做的菜,如果自己不厚着臉皮搶,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料想小野還是比較喜歡我做的口味,既然我吃完了你做的菜,那我就做一頓飯給你們當賠償吧。”
幾盤菜而已,哪裡就用得上賠償的字眼,真是做慣了生意的人,滿嘴都是銅臭味。
不過陸司寒做菜确實好吃,季青臨懶得糾結,安心地在沙發上看着電視,任由陸司寒在廚房裡折騰。
直到快要到陸照野回家的點了,季青臨才有些着急地起身,想要幫忙,他希望陸照野一回家就能吃上熱飯菜,他接過未切的食材,拿起刀。
然而陸司寒卻制止了他。
“你覺得我做的不好,你嫌我沒用。”季青臨幾乎是笃定地說道。
陸司寒有些無奈,他将季青臨的手拉離菜刀,“隻是覺得,這雙手應該是彈鋼琴的,不是用來做這些的,即使是為我弟弟……也不行。”
季青臨忽然愣住了,本以為陸司寒知道他被季家趕出去後,會嘲諷他算計他,卻唯獨沒想過,陸司寒臉上會對他露出類似心疼的情緒。
這一下讓季青臨慌了神,不知所措。
“做好了,我就先走了,你和小野吃吧。”陸司寒拿起外衣,打算走了。
季青臨看了他做好的一桌子菜,比自己做的,賣相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不等你弟弟回來嗎?”季青臨問他。
陸司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說什麼呢?本來就不是為了陸照野過來的,他隻是想看看季青臨。
算了吧。
陸司寒前腳剛走,陸照野後腳就回來了,他簡直和陽陽那隻小狗一模一樣,一回來就忍不住往季青臨身上蹭。
“綿綿,好想你哦!”
季青臨無奈地笑了笑,“可是我們才分開三個小時。”
“你不懂,有的人,就算面對着面看着,卻還是忍不住想,因為太喜歡了。”陸照野語氣平常地說着不平常的話。
季青臨的心弦動了一下,覺得陸照野的頭發和陽陽一樣,都很柔軟,他很喜歡。
“我哥來過了?”陸照野一看到餐桌上的菜,就知道出自陸司寒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