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幹淨無比晃得人眼前發白。
黑色轎車停穩,幾輛呼嘯而過的救護車比正午一點鐘的烈日還要焦灼,醫院大門前,站的坐的蹲的躺的——表情各異的人胡亂撒成一地。
咒術高專一行人未作停留,直奔醫院頂層。
“山本凜、鈴川弘、森久保彩花,這三人都在同一層病房?”等電梯的間隙,夏油傑向輔助監督确認道。
“是的,這家醫院的住院保障算是全東京最好的,咒術界與他們也有合作,遭遇詛咒事件的特殊傷者一般都會先送來這邊,總監部平時也有派遣人來定期巡查。”
五條悟盯着地闆發呆:“依老子看,那群老橘子是為了方便堵住嘴以免漏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吧。”
輔助監督卡殼,讪笑兩聲:“……”
“悟。”夏油傑神情溫和,湊到五條悟耳邊細聲說:“我之前就想跟你說這個了——”
“嗯?”五條悟微微側頭。
夏油傑幾乎是在用氣音和五條悟說悄悄話:“面對長輩時還是要用敬語比較好吧,起碼把老子(おれ)換成我(わたし)或者僕(ぼく)。”
輔助監督站在電梯角落,不動聲色,有些意外地将視線轉向夏油傑。
五條悟搓搓被吹得發癢耳朵:“啊?好麻煩,才不要咧。”
沒等幾秒,他又一個轉身,把腦袋頂到夏油傑面前,逐字蹦出:“人家(あたしん)才不要咧~”
輔助監督打了個激靈:“……”
夏油傑:“……”
“悟,我剛才隻是随口一提,你還是換回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電梯“叮”地一聲停穩,輔助監督側身後退一步,伸手扶住電梯門:“前面就是。”
幾人繞開消毒區,一間一間掃視對比門牌号。
“等等!那間病房不能進去……”餘光瞥到兩道不容忽視的身影掠過,護士站的年輕工作人員連忙起身,把視線從雜志上移開。
武裝警察攔住她:“沒關系。”
“诶?為什麼,這不合規矩吧?不是交代要等專業人士到了才能……”
中年男人指指身旁圍着的警戒線,“你這個月才來,還不熟悉情況,看見這上面的标識了嗎?”護士點頭,他又道:“那些就是上面派來的專業人士,專門解決這類事件的。”
護士回憶起這層病房近期轉入的幾位患者詭異又恐怖的傷情,不寒而栗,連忙捂住嘴,緩緩坐下。
剛才那三位就是專業人士?好年輕!是一個老師帶着兩個學生嗎……
她又探出身子再看眼幾人的背影。
夏油傑一行人至山本凜的病房前,黑發少年複擡頭确認一眼房間号,伸手敲敲門:“您好,請問現在方便進來嗎?”
門内傳來椅子拉動的聲響,腳步靠近門口。
“請進。”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一個中年婦人出現在眼前。她臉色泛白,面頰凹陷,雙眼渙散無神,腳步虛浮,整個人瘦得看起來像顆發蔫的蔬菜,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她吹倒。
對方緩慢鞠了一躬,又重複道:“請進……”
三人沉默無言,趨步入内。
病床上,是一個全身裹滿繃帶的年輕男生,隔着呼吸罩看不清面容,但從眉眼間依稀能察覺到應該是個長相俊朗的少年。床邊的桌子上散落着幾本攤開的運動雜志,還有被特地剪下來的報刊版面。女人背對着幾人,一言不發将亂糟糟的桌面收拾好。
她轉身,撲通一下,跪在輔助監督面前,“求求你們…救救凜,救……”話沒說完,女人已經泣不成聲,麻木的臉上再也承受不住更多情緒,嘶啞的聲音飄蕩在病房内,震耳欲聾。
“山本太太,請你快起來!”輔助監督熟練地将女人扶到一旁休息,适時遞上紙巾。
夏油傑感到心髒像被捏住似的發悶,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不知作何反應。五條悟注意到身旁人的神情并不明朗,捏捏他的手,夏油傑用力回握過去。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在房間裡響起:“山本太太,我們很強,我們會讓您的孩子恢複原樣的。”
女人已經在高橋先生的安撫下慢慢止住眼淚,隻剩胸膛間隔抽搐,聞言遲鈍地看向兩位比自己兒子還小上兩歲的少年,聲音斷斷續續:“好的。好的。”
“我可以向您再問幾個問題嗎?”夏油傑也拉了張凳子坐下。
“是的,請。”
“山本凜同學在遇襲前的一個月内曾經和什麼人接觸過,您了解嗎?”
提到這個,女人似乎打起精神,坐直了一點:“俱樂部,私立棒球俱樂部的經理人曾經透露過要把凜捧成棒球明星的意思,那孩子打的很好,而且特别上鏡!在所有轉播賽事裡是最上鏡的……他在學校也有一些粉絲…”
五條悟打斷:“除了這個呢?學校的同學、老師,以及有沒有什麼仇人。”
夏油傑補充:“他們棒球隊裡有什麼和山本同學關系特殊的人嗎?”
女人頓時沉默不語。
輔助監督歎氣,瞥了一眼,開口道:“小林優健,他和山本凜是很要好的朋友。”
夏油傑一愣:“那不是……”
“死掉了。”白發少年點點頭。
三人又向山本太太詢問幾輪,起身告辭,前往下一間病房。
笃笃笃。
并無人響應,五條悟直接推開門。
病床上的人看向門口,視線跟随來訪者的身形移動,一言不發,眼底青黑,眼中逸散出疲态,臉色如一潭死水。
“鈴川弘同學,對吧。”夏油傑和五條悟站到亂糟糟的病床前。
對方點頭。
“你對事發時的狀況還有什麼記憶嗎?”
對方張大嘴。
“……”
五條悟兩人都愣住了。
脖子上交錯着幾道人為的掐痕,黑洞洞的嘴巴空無一物,牙龈幹腫,整條舌頭不見蹤影。
“稍等……”夏油傑隐隐約約看到了這人的口腔上颚有一絲咒力殘穢的痕迹,非常淺。
“悟,你看得到嗎?”
五條悟稍微蹲下身子觀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符号,由三角形、橫線、十字組成。他随手抽出輔助監督手裡的文件袋,翻到背面,抓起筆畫下來。
“喏。”
夏油傑盯着圖案:“感覺有點眼熟。”
“是吧?”
眼見鈴川弘這種情況,他們也不好強迫對方紙筆交流,再者也問不出更多,于是安撫幾句後又告辭轉向最後一間病房。
這間病房布置得很溫馨,空氣幹淨,窗台上擺着一束向日葵,床邊放着一冊畫本。
為幾人開門的是一位右手打着石膏的少女,對方似乎被來人的身高驚了一下,後退半步,又慢吞吞挪到牆邊等人進來。
“門我來關就好。”夏油傑微笑擺手,等輔助監督也進房間後輕輕将門帶上。
少女亦步亦趨坐到床前,低頭凝視地闆,手指捏緊畫本又放松,半晌看向了輔助監督:“高橋先生。”細細小小的一道聲音,說完頭又垂下,看不清神色。
夏油傑先一步開口:“你好,森久保同學,我們想向你詢問一些問題,請問方便嗎?”
哦,聲音聽起來很可靠嘛!五條悟看向夏油傑。
似乎是沒料到黑發少年會主動和她搭話,森久保彩花停頓一下,點點頭:“好的。”
“你還記得收到襲擊的時候周圍都發生了什麼嗎?”
“當時……我當時剛結束部活,準備回家,但是,下樓梯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推我!”少女額頭冒出薄汗,語速變快了些:“真的有人推我,真的!警察先生說監控裡什麼都沒有,可我真的感覺非常明顯,我可以确定!“
她左手稍微有點發抖,輕輕地搭在打了石膏的右臂上。
夏油傑和五條悟對視一眼,微微點頭,“介意我們看看你受傷的那隻胳膊嗎?”
森久保彩花猶豫一瞬,把手拿開。
右臂被石膏和繃帶遮住,一點看不清内容,将咒力集中在眼睛周圍才能勉強勾勒出殘穢的輪廓。
“也是那個圖案,悟。”
五條悟點點頭:“一模一樣。”
夏油傑突然想到什麼:“走!我們去看看……”他又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森久保彩花,止住話語,僅抓着五條悟的胳膊移步出病房。
輔助監督忙上前一步:“夏油君,五條君!”
“高橋先生,麻煩你先在這裡等着,我和悟出去一下就來。”
對方應下,轉頭對着病床上的少女露出和藹微笑。
五條悟跟着夏油傑往前:“怎麼了,傑,有什麼新發現?”
“隻是猜測而已,我想去看看三個死者的身體。”
兩人一路商量,行至警戒線。
“請問三位死者目前在什麼地方?”
武裝警察模樣的中年男人忙站起身,聲音低沉:“請跟我來。”對方用了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