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界的妖魔都是欺軟怕硬的,隻看臉色行事,你若軟了身子,坐定要被欺負。”
還有一句是——
“他強你比他更強,他狠你比他更狠,他壞你比他更壞。”
這些個話,叫她心中顧慮重重:這些猴精言辭裡頗有威脅之意,仗着人多勢衆,看着不像是會善待人。這些天我不嗔不惱,安安分分卻也受了凡人不少氣,這妖怪又當如何?我若示軟,沒準兒真被它捆了,豈不徒增煩惱?再說,好歹我也是天界仙子(雖然隻是個小雜仙),叫這群妖怪俘虜,恐要被人笑死了!不好不好!
思及此,她直起腰闆,學着青牛兒教她的,強硬回怼道:“不還你又怎樣!區區小猴,能把我怎的!不過取用你些許酒釀,就這般咄咄逼人,我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趕緊走開,莫擋我歸路!”說罷,她還對猴群做了個鬼臉。
赤尻馬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已好言相勸,沒曾想對方竟不知好歹!實在可惡!
就在這時,風吹葉動,從天而将一聲雷音,震驚四海八荒——
“好大的膽子!”
這魔音回響在耳畔,小狐兒仙隻覺一哆嗦,暗道這人是誰,好生厲害。不見其影,隻聞其聲,她便發顫不止。
她循聲望去,想要找那聲音主人,就見到有一抹英姿于峰巒山頭,背光而立。
小狐兒仙又聚焦了視線。
單看那身形,算不得高大,反倒有些矯小,與方才瘆人的雷音不甚相配。
再細看,他身着黃金甲,腳踏步雲屢,頭戴紫金冠,一身行頭皆是寶,倒也顯得威風八面,氣勢凜然。
關鍵是他,金毛布全身,怎麼看都是個,猴?
她有些啞言,今兒個是入了猴子窩嗎?
隻見那猴子縱身躍下,沒待她反應過來,就立于她身前,虧得這樣,倒是叫狐狸看清了來人——
峰眉似弓目似彈,金甲金冠彰神威。
法相驚顯衆生歎,誰人不敬美猴名。
小狐兒仙瞅着眼前這隻猴子,第一反應:他竟是與自己一般高咧!
然先天直覺告訴她,對面是個惹不起的主兒!
她汗顔,不自覺地作了個揖,隻留一句:“告辭!”
随即她便騰雲駕霧,逃也似的飛走了。
“哼。”
猴王手一揮,對她施了法,僅一刹那,她腳下的雲兒就化為了烏有。
“哎喲!”小狐兒仙自由落體,恁是摔了個大跟頭。
疼死姑娘了!
她擡起頭,揉揉臉,起目遙看正上方,白日青天一場空。
這猴子,他,他竟是把自己的雲給打散了!
驚歎之餘,她才後覺大事不妙。
“還有無天理了!欺人太甚!”她氣得忘了疼痛,直沖到猴子跟前,對着他的臉大喊道,“你賠我雲來!賠我雲來!”
“當賊還這般有底氣呢!”猴子不理她的鬧騰,隻嘲諷一句,而後又把目光放到了她手裡的乾坤袋上。
“你,你快快賠我雲來啊!”
小狐兒仙心急如焚,暗想着:這厮不講道理,現在可好了,我要怎麼回去呢?本就是偷摸着跑下來的,遲歸生變,要叫上頭知道了,當真小命不保!
見她元神出竅,猴子又使了個法,把那乾坤袋轉瞬換入他手。
感到掌心空空,小狐兒仙煞白了臉,低頭一看,果真空空!
她隻覺晴天霹靂,三魂沒了七魄。
“你!”
那賊猴子玩味一笑,搖了搖袋子:“這寶貝就歸老孫了,當是你偷盜的賠禮。”
見他如此潑賴,小仙簡直要氣暈過去:“潑猴忒無禮!還姑奶奶乾坤袋,還有雲!”
說着,就要動手打人,不想此舉惹了衆怒,被周圍的猴群圍攻,整個人被多隻茸毛手摁在地上摩擦,妥妥壓制住了。
隻聽一小猕猴道:“你罵誰潑猴!這是我家大王!放尊重些!”
意料之中,小狐兒仙并沒有太多驚訝,她心裡隻喊苦,這些猴精果真不是善類,她認栽,隻祈禱天上的玉兔與青牛能夠發現她的險境,救她一救。
“你們到底想怎樣啊?”小仙弱弱發問。
猴王居高臨下,面不改色,他收了乾坤袋,吩咐衆猴:“把她給我壓回去。”
言畢,他就駕着筋鬥雲飛走了。
可憐那小狐兒仙被一群不會飛的猴子連拖帶拽,硬是拉到猴王的石座前。隻見她一身仙衣被紮出了幾個窟窿眼,那頭發也是糟亂得很,既狼狽又好笑。
“大王,我們把人給您帶來了。”赤尻馬猴立在猴王座旁道。
“好。”猴王看着下方的小仙,開口問她,“你是哪裡來的妖精,敢在俺老孫的山頭撒野?”
她狐奶奶也是個有脾性的,閉口不答,輕拍拍身上塵土,隻當沒聽見。
見此,猴王也不惱。
“告訴她,往日裡,那些犯了錯,還裝聾作啞的精怪,按我們的法子,都作何處置了?”猴王對馬猴道。
“回大王,給他們上了一套拷問法,都乖乖招了。”
“怎麼個拷問法?”
“隻需用那凡人的水滴刑。”
“何為水滴刑?”猴王冷笑一聲。
“将此壓犯綁于山間崖縫下,讓岩間滴水打在她的腦門兒上,一刻不停,如此這般,叫她日不能憩,夜不能寐,不消三日,保準壓犯受不得苦累,什麼話都給您吐出來。”馬猴道。
聽這一番話,小狐兒仙剛開始還沒甚反應,突然細思極恐,一陣冷顫,連忙交代道:“别别别,我說我說,别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