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載光陰似水流,夫妻恩愛未曾休。她與李靖自相識以後,分開幾日功夫都覺得受不了。
寒來暑往情依舊,共賞春花與素秋。都是老娘甜蜜的負擔啊,殷夫人莫名其妙地想起,當初東海之上美滋滋的自己。
歲月悠悠,愛意悠悠。殷夫人想起,當日從東海回來,夫君不受控制上揚的嘴角,眼底蔓延開來的笑意,那晚的月色溫柔缱绻。
情未稍休,意未稍休。多少年來,隻要見到對方,便會迅速加快腳步,兩人瞬間走到一起。
你在心頭,我在心頭。熾熱的溫度與無盡的眷戀,随着歲月不斷從一雙手蔓延到兩顆心,未曾丢。
朝也凝眸,暮也凝眸。是夫君無數次地弓背俯身,讓自己能夠平視他的眼睛。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
再也不見兮···
最終,殷夫人緩緩擡起頭,目光堅定,聲音柔和卻有力:“夫君,我思量許久,若是當真封為一方尊神,執掌一方兵馬,你應去。此乃難得的機緣,夫君一生忠肝義膽,若能上天為神,定能尋得已道,匡正君失,護佑蒼生。”天庭看上了洪荒碎片,王母娘娘尚且顧忌因果,天帝卻百無禁忌,以牡丹仙子所說,若是想保住齊島,李靖是非上天不可的。有齊島在,才能培養出更多修士,人族才能有将來可言,不至于淪落到塗山氏的下場。
李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他向前一步,“夫人,你當真這麼想?那你和孩子們怎麼辦?陳塘關怎麼辦?我怎能放心得下。”我們的愛怎麼辦?
殷夫人搖搖頭,望着李靖,大袖之内是攥緊的手,她緩緩說道:“夫君,我鼓勵你上天為神,理由有三。其一,你胸懷大志,能力超群,在人間雖也能有所作為,但天庭更為廣闊,是能讓你大展宏圖、進一步實現抱負的地方,這于你晉升金仙大有裨益。夫君,人族需要更多的金仙。”
李靖聞言,想要說自己甯願不當這金仙,也要與夫人長相厮守。可是,人族是真的很需要源源不斷的金仙,來提振精神。他那句話,含在嘴邊,說不出口。
殷夫人看着李靖,微微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收回眼淚,摒棄雜念,接着道:“其二,如今人族在天庭地位不高,諸多事務受掣肘,各方仙神受了香火,卻不思保佑信徒,甚至于有些神仙的道越走越偏。你若能上天為神,便能為我人族發聲,争取更多權益,提升人族在天庭的地位,這對百姓意義重大。介時,若是夫君在天庭舉足輕重,天庭也要顧忌夫君對家鄉的感情。”
李靖張了張嘴,無從反駁。那天庭中,人族從未有位高權重者。無論天帝是出于何種目的,封一個降魔元帥,那都是一方大員了。
殷夫人雙手相合,宛如握住了夫君的手,她語氣誠摯,心中悲苦,“其三,寸心娘娘放出了被禁锢的衆生欲望,這些年來不僅是我們人族在進步,諸多山間水中的妖獸精怪也在複蘇。你一心護佑百姓,心懷蒼生。上天為神後,憑借天庭的力量,你便能更好地施展手段,為天下百姓謀福祉,救萬民于水火。夫君,此乃大義之舉,望你莫要因我們而有所顧慮。若是,再有桃花水封印之事,介時,能有天庭大軍來援,豈非百姓之幸。”
李靖想起大王說過的人間危機,想起哪吒親身經曆的北俱蘆洲和東海封印之事。夫人比他更有危機感,也更有責任心。不愧是,我的夫人啊,李靖雙目含淚。
其四,我為齊國主,大王不會再讓李氏執掌陳塘關了。與其留在齊國,郁郁寡歡,或者留在朝歌,戰戰兢兢,上天為神,不失為更好的一條路。這一條,她留在了心裡。李靖是铮铮鐵骨的忠臣,殷夫人不想在他心中留下陰霾。當然,以李靖的心性和能力,他早晚會自己悟透,可殷夫人就是不想說。
李靖眼眶泛紅,他望着眼前的妻子,聽着條理清晰地闡述,心中各種滋味翻湧。
夫人太了解他了,所言句句在理,句句戳中他的心窩子。他是能夠為了陳塘關,不去北俱蘆洲找兒子的總兵,先為人臣,才是父親。
可是,他的心像被千萬根針紮着,疼痛難忍。神人間隔着星河,一旦上天便意味着再難相見。
過往與家人相處的溫馨畫面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哪吒小時候調皮搗蛋,卻總會在闖禍後一臉讨好地撲進自己懷裡。金吒和木吒認真習武學藝,偶爾投來的渴望被認可的眼神。最重要的是與夫人無數個日夜相伴,互訴衷腸的時刻……
可如今,抉擇的重擔壓在肩頭,一方面是難以割舍的情,一方面是天下大義與抱負,這重擔是夫人為他擔下了。
李靖,是個膽小鬼,他顫顫巍巍的問夫人,“素知,可還愛靖。”
殷夫人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對你的愛,永遠都是熾熱的,此心永遠。”
淩霄寶殿
玉帝獨自端坐,眉頭緊蹙,心中反複思量着司法天君之位的歸屬。他的目光透過殿内缭繞的仙氣,仿佛看到了天庭權力格局的微妙變化。
南極長生大帝身為闡教弟子,在天庭執掌天條律令,其影響力與日俱增。如今,他帶來的一衆徒子徒孫紛紛跻身天庭天條律令體系,他們日夜操勞,将天條完善得密不透風,每一條律法都嚴謹細緻,幾乎無懈可擊。這本是有利于天庭秩序的好事,可在玉帝眼中,卻成了心頭大患。
“這闡教,竟是步步緊逼,妄圖将天庭法之一系盡入囊中。”玉帝心中暗自惱怒,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曾經,他身為天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行事幾乎不受天條制約,一言九鼎,掌控着三界的生殺予奪。然而如今,随着天條的日益完善和嚴格執行,他也不得不受到約束,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
玉帝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懊悔之色,但也無可奈何。聖人有言在先,他不得不從。
他深知,如今想要阻止闡教在天庭的擴張,已是難如登天。南極長生大帝及其徒子徒孫們在神宵府中紮下深厚根基,勢力盤根錯節。
“但也不能任由他們這般發展下去,否則,天庭遲早會成為闡教的一言堂。”玉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心中暗自盤算着應對之策。如今之計,必須在挑選司法天君一事上做文章,盡量選擇一個能與闡教抗衡的人物,以平衡天庭的權力格局。
“或許,該從其他教派中尋找合适的人選,又或者,在天庭内部培養一股新的勢力。”玉帝心中想着。
當初派遣善屍彌羅真人前往碧遊宮,期望能得到截教聖人的直接支持,可通天教主态度暧昧,隻是說要考慮,這讓玉帝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心中難免有些窩火。
玉帝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他深知,如今天庭局勢危急,各方勢力犬牙交錯,自己想要穩固地位,就不能輕易放棄任何可能的助力。“實在不行,隻能讓彌羅真人再辛苦一趟,務必想辦法争取到截教的支持。”玉帝咬了咬牙,心中暗自下了決心。
他清楚,截教弟子衆多,實力不容小觑,若能得到通天教主的支持,無疑能在與闡教的權力博弈中增加重要砝碼。尤其是在如今司法天君之位的争奪上,若能引入截教勢力,或許能打破闡教一家獨大的局面。
然而,玉帝也明白,司法天君這一職位歸屬于王母娘娘掌管,想要有所動作,必須先與王母娘娘商量。“這王母,如今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若是意見不合,此事又要多生波折。”玉帝微微歎了口氣,心中對王母娘娘的态度也有些捉摸不透。
王母娘娘在天庭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且心思缜密,想要說服她并非易事。但為了天庭的權力平衡,也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這溝通的環節必不可少。
“也罷,待尋個合适時機,與王母好好商議一番,看看如何妥善處置這司法天君之位。”玉帝暗自思量着,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自南極長生大帝上天并執掌天條後,天庭的局勢便悄然發生着變化,而王母娘娘的态度更是讓他頭疼不已。
“王母平日裡精明能幹,怎麼如今這般固執。”玉帝輕聲嘟囔着,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想起王母娘娘說自己的道亂了,便閉關不出,還推脫了不少他安排的事務,心中就有些窩火。以往天庭的大小事務,二人雖有分工,但也相互配合,齊心協力維持着天庭的運轉。可如今,王母這一閉關,許多事情都難以推進,讓他在處理天庭事務時也倍感吃力。
“合則兩利,分則兩敗俱傷,這個道理她不會不明白啊。”玉帝微微搖頭,實在想不通王母娘娘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怨氣,甚至到了與自己離心離德的地步。他心中清楚,自己與王母娘娘在天庭的地位舉足輕重,二人若不能達成共識,攜手共進,天庭必将陷入混亂,各方勢力也會趁機興風作浪。
“看來,是時候找個機會,與王母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玉帝暗自下了決心,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他打算放下身段,與王母坦誠相待,聽聽她的想法,也說說自己的苦衷,争取化解二人之間的矛盾,重新找回以往的默契。
“希望王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要再任性下去了。”玉帝輕歎一聲,目光望向殿外那雲海翻騰的天際。
朝歌
皇宮中,氣氛略顯凝重。
人皇妙端坐在龍椅之上,手中的奏章早已被擱置一旁,“這李靖,之前還态度堅決回絕上天之事,怎的與殷夫人說了幾句話,就突然改了主意?”
國相聞仲和上卿傅說立于殿下,看着人皇滿臉的困惑,聞仲向前一步,微微拱手道:“陛下,李靖之事雖有些蹊跷,但人各有志,他既已做出選擇,我們理應尊重。況且,他上天為神,或許對我大商也并非壞事。”
傅說也跟着附和:“國相所言極是,陛下。李靖在朝多年,勞苦功高,如今他若能在天庭謀得一席之地,說不定日後能為我族帶來些庇佑。再者,強留他也非明智之舉,那陳塘關已不能由李氏掌控了。”
人皇聽着二人的進言,這一次倆人倒是意見又一緻了,她微微颔首,神色稍緩:“二位愛卿所言有理,既如此,便依了他吧。隻是這其中緣由,還是讓人捉摸不透。”人皇輕輕歎了口氣,想到這一對恩愛夫妻居然也要分别了,她心裡居然有些難過。
“傳朕旨意,為李靖擺宴踐行,以謝他多年來為朝歌所做的貢獻。”人皇擡起頭,目光堅定地說道。
“遵旨!”聞仲和傅說同聲應道,随後轉身退下,去安排相關事宜。
人皇妙望着殿外的天空,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