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人神仙籌備會開完,殷夫人覺得丈夫李靖愛開會不是沒有道理。
送走那些神通廣大的仙神後,殷夫人馬不停蹄地召集了自己的屬下,又派人将桃花水畔十三個村寨的村老們也請了過來。衆人齊聚在陳塘關的議事廳,屋内氣氛凝重。
殷夫人神色嚴肅,目光依次掃過衆人,開口道:“想必諸君皆有所聞,桃花水底封印一事,系關吾等衆人生死安危。今時勢危急,吾邀諸君至此,正是欲共商應對之策。”她看向一位村老,問道:“李伯,不知村裡的百姓們現在情緒如何?”
李伯憂心忡忡地回道:“國君,大家都聽說封印的事兒了,人心惶惶的,不知道該咋辦。”
殷夫人微微點頭,又看向自己的屬下:“諸君,我等需從速組織人手,助村民備妥撤離諸事。且務使彼等存身之物充裕無虞。”
接着,她有條不紊地安排着各項任務,從疏散路線的規劃,到物資的調配,再到人員的分工,事無巨細,力求将一切都安排妥當 。
殷夫人深知此事幹系重大,即便仙神們信誓旦旦地保證封印能順利解決,可她不敢有絲毫大意。她神色凝重地對衆人說道:“仙神雖具信心,然世事難料,以防萬一,我等當有兩手準備。若封印處突發變故,需能即刻率衆撤離桃花水畔,退入陳塘關内。”
她轉頭看向幾位副将,語氣堅定:“汝等速遣人至諸村寨,曉谕百姓撤離路線及集合之所,務必使衆人皆悉。與此同時,備足車馬,以便速移老弱婦孺及緊要物。”
又對村老們叮囑道:“各位村老,還請你們協助安撫百姓情緒,讓大家不要驚慌,聽從安排,我們定會保障大家的安全。”
安排妥當後,殷夫人眉頭仍未舒展,在廳中來回踱步,思考着還有沒有遺漏之處,時刻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牡丹仙子所言,是真是假,先放在一邊,那桃花水下若是真有洪荒碎片,以齊國一地是吃不下的,必須再拉廟堂下場,才好應對天庭算計。
楊婵靜靜看着她,默不作聲,心中不斷思量着如何使用寶蓮燈與真名卷軸,最大限度減輕封印開啟時的沖擊。可惜弑神槍品性不合,用不上。
會議結束後,殷夫人果斷地發出了動員令。她言辭懇切地強調着此次行動的緊迫性和重要性,要求陳塘關上下一心,全力配合。
憑借着在陳塘關積累下的極高威望,以及她為百姓們做過的數不清的好事,殷夫人的動員令迅速而順暢地傳達到了各個村寨。老百姓們對她無比信服,一接到消息,沒有絲毫的抱怨和抵觸,紛紛行動起來。
村莊裡,大家分工明确,有條不紊地做着準備。有的收拾着家中的貴重物品和生活必需品,有的幫忙照顧老弱病殘,還有的協助搬運物資。孩子們在大人的帶領下,乖乖地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整個桃花水畔的村寨呈現出一片忙碌卻井然有序的景象,所有人都齊心協力,為應對即将到來的危機而努力着,對國君殷夫人充滿了信任與支持。
殷夫人雷厲風行,迅速将這一階段的各項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正要複盤,查漏補缺。
恰在此時,楊婵領着靜娘再次踏入議事廳。敖丙謹慎地在後面環顧一周,确認周遭并無外人後,果斷祭出混沌珠。
刹那間,混沌珠綻放出奇異光芒,一層無形卻又堅韌的屏障以肉眼可見之勢迅速籠罩住整個議事廳,将天機嚴嚴實實地隐匿其中,也徹底隔絕了外界窺探的目光。
若是人族在天庭為神,哪裡還要額外操這份兒心。殷夫人是被隻吃香火不做事的神,坑怕了。她本能的不信任,任何一個神。
她神色凝重,目光緊緊盯着楊婵,緩緩開口:“婵兒,我實在難以相信牡丹仙子。雖說我明白她或許是出于好意,也知曉她是心懷善念的女仙。可天庭向來難測,我打從心底裡,隻信得過咱們自己人。”她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所以這封印之事,咱們必須另做安排、另做打算,方方面面都得謀劃周全,容不得半點疏忽。”說罷,攤開手心,示意楊婵來看。
楊婵不解,看了過去,隻見一道金色符箓。
殷夫人将符箓拓印到楊婵手心,楊婵不明所以,但任由殷夫人動作。
“凝神觀之。”殷夫人說道,她手上的符箓已經消失。
楊婵閉目,神魂沉入那符箓之中,裡面竟然是牡丹仙子的聲音。
半晌之後,楊婵睜開眼睛,看着殷夫人,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她心裡對牡丹仙子同樣存疑,這份不信任,一部分來自靜娘講述的那些故事。故事裡的細枝末節、前因後果,字裡行間似乎都在暗暗揭示天庭在遠古那場大戰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那些塵封許久的隐秘,像一根刺紮在楊婵心底,讓她面對牡丹仙子時,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戒備,難以全然信任。
遠古那場大戰硝煙散去,九尾狐的祭祀悄然斷絕,傳承終結。姻緣與繁衍之道,就此易主,落入王母娘娘手中。從整件事的最終走向和利益歸屬來看,天庭無疑是最大的得利者。
靜娘從自身傳承記憶裡,也挖掘出一些驚人秘辛,曾有人暗中迷惑塗山氏的祖先,緻使他們對族中女子展開無端打壓。在這樣的惡意操縱下,擁有強大力量的大巫不再現世,塗山氏的發展軌迹被徹底扭曲。
這些隐秘的線索相互交織,愈發讓楊婵覺得天庭行事可疑,也難怪靜娘對來自天庭的牡丹仙子難以放下戒心,更不願意讓天庭八公主織女得到九尾狐曾經擁有的道。
可是牡丹仙子卻以這種方式來示警,這讓楊婵将信将疑地望向殷夫人。
那符箓是瑤姬給她的,她也看過了,自然知道牡丹仙子的意思,也知道天上神仙的算計是沖着洪荒碎片去的了。殷夫人問道,“那水下可有洪荒碎片?”
靜娘神色鄭重,向前一步,面向殷夫人說道:“國君,傳承曾提及,桃花水下的封印,鎖住的正是青丘墟。青丘墟内留有九尾狐神和句芒神的遺蛻和靈魂,以及鎮壓他們的先天靈寶紅繡球。我手中的兩隻妖靈,便是勾連着紅繡球中的道,才會擁有以族人血脈和桃花生機壓制封印片刻的能力。”
“青丘墟可是洪荒碎片?”殷夫人再問。
楊婵想了想,将洪荒碎片的成因給殷夫人解釋了一下。無論是遠古的混沌初開之際,還是上古的幾方争霸之時,洪荒大陸曾曆經無數次慘烈的戰争與大能間毀天滅地的争鬥。
這些激烈沖突的餘波,使得某些位置的洪荒大陸崩碎,化作無數碎片。多數碎片飄散至廣袤無垠的混沌之中,在那混沌亂流裡漫無目的地飄蕩。
而有部分碎片,被一些神秘力量或是大能封印在洪荒大地的某些隐秘角落。其中,煉妖壺内便封存着這樣一塊洪荒碎片。
“所以,青丘墟也是洪荒碎片。”殷夫人點點頭。
楊婵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在想,牡丹仙子和織女所說的高禖之道,會不會就是遠古時期九尾狐神所掌管的姻緣和繁衍之道呢?畢竟,那時候九尾狐神在這方面有着無以倫比的地位。”
靜娘點點頭,接着緩緩說道:“傳承還提到,句芒也是一位掌控繁衍之力的神明。但不知為何,他竟堕落成妖。我以為,那場驚世大戰的緣由,便是句芒妄圖從青丘國手中奪高禖道,兩派勢力激烈交鋒,攪得天地動蕩,最終青丘國以慘重代價将句芒及其手下封印,才有了如今桃花水下的這處封印之地。 ”
楊婵輕歎了一口氣,臉上帶着幾分疑惑與思索,緩緩說道:“我曾聽母親講過,在天庭留存的記載裡,勾芒被列為十二祖巫之一。可靜娘傳承裡的說法卻大相徑庭,據她所言,勾芒曾為神明,是掌管繁衍的木神。這兩種說法天差地别,真叫人捉摸不透,到底哪種才是真相,背後又隐藏着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殷夫人靜靜聽完,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奇異之感。在人間的傳承裡,不管是十二祖巫的說法,還是神妖的相關傳說,都如同缥缈雲煙,難覓蹤迹。漫長歲月的洗禮下,人族幾乎遺失了全部遠古與上古時期的記載,如今所剩的,唯有寥寥幾本殘缺不全的典籍,以及口口相傳、真假難辨的神話故事。這些隻言片語拼湊出的過往,在曆史的洪流中搖搖欲墜,面對眼前這些錯綜複雜、源自古老時代的隐秘信息,實在難以從中尋得确鑿的答案,一切都仿若蒙着一層神秘面紗。
她不禁悠悠歎息:“哎,莫說是遠古之事了,便是夏朝的事情,都隻留下了模糊不清的記載。咱們先不談這個了,靜娘,你且說說,你傳承之中可講過這封印要如何鎮壓,如何破除,裡面又有什麼情況,有什麼隐患?破除之後會怎樣嗎?”
靜娘神色焦急,語速急促地說道:“我要說的正是這個!傳承裡清楚地記載着,青丘墟與地脈緊緊勾連。當年,九尾狐神們拼盡全力将整個青丘墟沉入地脈深處,這才成功封印住句芒及其麾下妖兵。所以,如果輕易破除封印,必定會引動地脈劇烈翻滾,到時候,大地震蕩、山河崩裂,周邊的一切都會遭受滅頂之災,這件事,就是最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