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
“什麼呀。”
“王後分封諸子姓宗親,分了足足二十個方國。”
“你們看天上,今日羅網有寫。”
“廟堂之策,居然能在此處出現。”
“好像是封神那天以後,就能看了。咱幾個别大驚小怪的,咱可是朝歌之民,不是四方蠻夷。”
朝歌城,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大事。
大商,并未有分封宗室為方國之主的先例。
各路方國諸侯,幾乎都是當年聯合進攻夏桀的盟友部落發展而來。
子姓宗親所居大宅之一,國相聞仲宣讀完诏書,這一家十幾口人皆謝恩。
家主是先王的堂弟,在放奴一事中表現突出,十分配合,所以他是唯一一個被封在南贍部洲的國主,乃侯爵國。
其餘十九家,除了沒有武裝抗拒放奴,所以僥幸活命,但也沒有主動投誠王後,則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全數要前往北俱蘆洲,在鬼方國附近的煙瘴之地讨生活。
家家恨不能哭出血淚,但他們慫啊,為了不被王後趁機殺死,還是得操持人馬物資,離開朝歌。
“不是二十個方國,是四十個哩。”
“咦,您這是胡說呢,先王去後,朝歌城血流成河,哪裡還得有那麼多家子姓貴人。”
“真的是四十,您忘了各地子姓鎮守們。”
“咦,這麼算還真是。”
議論之聲熙熙攘攘,随着風,從朝歌城,傳到了陳塘關。
“幹嘛呢嘛?咋這些人圍着?都仰着頭看啥呢,這是。”
“咱們總兵的夫人,被朝歌的王後封為國主喽。”
“真的假的,殷夫人居然當國主了?”
“那可不呗,殷夫人,乃子姓貴人,自然可以做國主。”
“嘛?真的假的。”
“你擡頭看羅網啊,喲呵,你是不是瞎,那诏書你看不懂,意思還不是一看就明白。”無論識字與否,隻要是通過羅網發布的公文,所有人族都能理解意思。
“那以後,咱們就是,就是齊國人喽!”
“這下,老祭祀不用擔心戶籍的事兒了,咱們都是齊國人了。”之前安置在陳塘關外村落的人,都不能落陳塘關戶籍。
大家都對戶籍很重視,大概跟之前是奴隸出身有關,迫切需要官面上對人身自由的肯定。
因為大商有嚴格規定,關隘就是關隘,有内無外。羅網在上,一切清晰可見,李總兵不敢給他們這些新增戶落關内籍,隻能落個東海人族部落籍貫。
這種部落籍貫,還不如北俱蘆洲的鬼方國籍貫聽起來好。
“咱們以後能做國人喽,不是野人喽,王後千秋萬歲。”歡呼聲在各個村落的祭壇響起,大家圍在一起,跳起歡快的祭祀之舞。
“女人做國主,如何使得。”有不和諧的聲音傳出。
“邊上待着去,你不想當國人,就滾蛋,滾出陳塘關去,别影響我們。”馬上就有人罵回去。
國人和野人在待遇上差距可大了,他們分地都沒有關内人分的多,祭壇也沒有關内的大,最重要的是城牆。
成為國人之後,他們的村落才會變得更大,有更多人,就能有勞力去修建雄偉的城牆,他們才能住進安全的城池。
城池之上的羅網,也比村落的更堅實。
“殷夫人賜予了我們符箓,讓我們的妻子平安,還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她做國主,我們都服氣。”這是從能力和貢獻角度,講道理的。
“對,我們要當國人,不當部落野人了,殷夫人合該做國主。”這是從自身利益出發,擺事實的。
浩蕩的呼聲,掩蓋了一絲半縷的不和諧。
誰念着百姓,百姓就會自發地把他捧起來。
陳塘關總兵府
“娘是國主了,那我是太子咯,吾乃哪吒三太子!”哪吒一蹦一跳,圍着敖丙轉圈圈。
昨日還在嚎哭,敖丙哄了半夜。
今日睡醒,便已能玩能笑了。
真是個小孩子,敖丙好脾氣的任由他拉着手,由着他撒歡。
他的心神有一半在混沌珠裡,雖然楊二哥進去才三日,實則已在裡面閉關三年。
回想那日,二哥說姐姐尚在,敖丙不知怎的,總會想起這句話,還偷偷和哪吒分享了這個秘密。兩人都心中有所期頤,約定保密。
自五日大祭後,東海龍神敖廣從聖母廟直接回了東海,神神秘秘,不知去做什麼。連小兒子敖丙,都暫時寄養在了人族兄弟李靖家裡。
本來給孩子找了老師,結果老師自己拜師了,領了師門任務一去不返。留了個課程表,那叫一個滿檔。
敖丙每日都有好好學習,哪吒也隻能跟着他一起學,不然自己玩也沒勁。
事實證明,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好的學習搭子。
李靖與夫人,正在廳堂會見其餘兩位鎮守總兵。
“我等正是為關隘外村落的百姓而來,請夫人,不,請齊候接納他們吧。”一位頭發花白的鎮守恭敬叩首,說道。
“蘇總兵請起,當不得您如此大禮。”殷夫人眼睛腫着,還有點睜不開,連忙扶起叩首的老人。這是老相識了,都是守望相助的關系,并非不熟悉的陌生人。
“我等東勝神州東海沿線關隘,隻有知子夫人您一位宗室,也隻有一個宗室齊國,關隘外村落的百姓便全托付于您了。”另一位鄧總兵也連忙說道。
東勝神州的宗室不給力,子姓都快斷絕了,隻留下幾位宗女。
知子,是旁人對殷夫人的尊稱,子是她的姓,殷為氏,知是名字的一部分。
實際上,旁人稱呼應該是子夫人,但是東勝神州這一脈離開朝歌太久了,從三代前,宗女出嫁後,也不再用子姓稱夫人了。
“素知,咱們東海三關受命,一同劃定齊國邊境,便再往南靠一靠吧。”李靖拱手,與夫人說道。
素知是殷夫人的名字。
殷夫人為難之處,正是因為海岸線太長,若是這麼劃分,齊國會成為一個大長條,不好守衛。
“咱家還有仨太子呢,不怕守不過來。”李靖提及三個兒子。
殷夫人想到随後封國還會切割給兒子,也就罷了,“隻是,兒子若要繼承封國,得跟我姓。”
李靖……
東勝神州,子姓鎮守調零,殷夫人這樣的情況不是個例。
不僅是殷夫人,此次分封的四十諸子中,有十名是子姓宗女。
朝歌
王後目送一隊又一隊子姓宗親離開朝歌,他們也幾乎将廟堂中沒清幹淨的反對派一網打盡。
那些頑固的、隐藏的、潛伏的不穩定因素,被帶走了大半,包括子姓貴人畜養的那些修士、異士、妖精等等。
畢竟封出去的方國都還在莽荒中,需要他們自己開墾争奪,不将能帶走的能人都帶走,到了那邊連活命都是問題。
洪荒四大部洲太大了,人族占據的還不到半數。
将來,他們也不可能再回朝歌了,便是磚瓦木頭都不能留下,全部帶走。
北俱蘆洲大妖封印一事,他們并不知曉,将來卻會是扛住第一道防線的人。
畢竟,那是實打實的封地方國,他們是去當家做主的。
不願去,是不願意去。
一旦建設起來,誰也不會放棄基業返回朝歌來,除非确定回來能當人皇。
大殿之上,國相站在中間奏報。
“娘娘,各處子姓鎮守皆已到位,總兵們配合移交村落百姓。以陳塘關為例,已将這些年新增的東海戶籍,均移入齊國。我大商國人,短短幾日新增數以十萬計,且還在增加。”聞仲高聲報喜,人口就是國力。
“這是足以告慰祖先的功績,國相勞苦功高。”王後說道,“有功總兵,皆要有封賞。”
“臣不敢居功,皆是娘娘高瞻遠矚在先,群臣用力之故。王後聖明。”聞仲先說佩服王後計策,又附和王後,配合着把功勞分給大家。
轉而,聞仲又說道“隻是宗室稀少,如此這般,已将有功績的宗女都分封各處。但,四方之内仍有總兵上書,說自己關外的部落無處安置,請求開放關隘。”
群臣鴉雀無聲,聽着王後與國相唱一出雙簧。這樣的場景,隻有三代之前有過的。畢竟先王和他的父王,都是被群臣聯合壓制的。
“國相以為如何。”王後不動聲色,反問道。
“臣以為,各處關隘皆身負軍機要務,不可與撫民官混同,開放關隘不可,當另設城池安置百姓。”
“如何另設。”大臣傅說站了出來,免得雙簧不好唱下去,朝中并未有總兵和宗室之外的外任高官。
洪荒太過廣袤了,隻一個南贍部洲,還是四洲中最小的,大商治理起來已捉襟見肘。
地大,人少,治理成本中,隻有通訊是倚仗羅網降了下來。
“當再封功高德厚之子姓宗親。”聞仲回,這是夏以來一貫的做法,守不住的地方讓同姓去開墾。
“如何再尋覓宗親,前期已經尋遍。”傅說問。
“臣聽聞,四方亡故于保民之事的宗室鎮守中,尚有宗室之未亡人和幼子,可承方國。”
“幼子,如何理政,如何服衆。”
“臣以為,當以宗室之妻為方國之主。”聞仲拜。
“臣以為,當以其中德才兼備之女,方可為方國之主。”傅說拜。
“臣等附議。”廟堂之中留到現在的,不是親信,也是人精。
其他異類要麼死了,要麼都被安排到,去往開辟北俱蘆洲新方國的路上。
這項議題在大朝中通過,确認了宗室未亡人繼承爵位的合理性和合法性。
朝中有心人都明白,這是王後在鋪路。
世間功勞之大,莫過于···。
“聽聞,國相已拜截教金靈聖母為師。”傅說問道。
“不錯。”聞仲答道。
“截教仙人入世者衆,衆說紛纭,難以掌控,不利于廟堂。未知國相可有妙計,抑制一二。”傅說又問。
朝中臣子,繼續聽第二場雙簧。
國相聞仲取出一份錦帛之書,“此乃截教大師伯多寶真人手書契約,即日便會傳入羅網,規範衆仙言行。”
傅說第一個傳看,高呼截教真人乃仁義之師。
王後高居上首,注視着朝中大臣,将細微的變化都納入思量。
人族不能不學習,但苦于沒有那麼多老師,截教仙人補足了短闆,雖有不妥之處,也無可奈何。
“傳術傳法不傳道,開蒙以人神之約為本,以天條、律令、禮法為輔,行教化之事,待功德圓滿,再回轉東海金鳌島。”
衆臣齊聲稱頌多寶真人,無量功德。
今日殿議二事,皆大歡喜。
朝歌城外聖母廟
多寶于廟外稽首,“請西嶽神女道友一見。”
“楊婵見過多寶真人,請入内。”
聖母廟内祭祀們各行其是,并未察覺兩位大羅金仙正在此地盤桓。
多寶向大商王後詢問繼任者的行蹤,王後請他留下手書契約後,便返回後殿祭祀人道,将多寶所求之事告知。
楊婵本欲離開朝歌,接到效法娘娘傳音後,感歎寸心姐姐料事如神,算到多寶真人會是第一個來尋的。
她應允了與多寶一見,便定在朝歌外的聖母廟。
“道友,此番化身前來朝歌,不知有何要事,可是有寸心的消息,她是否當真入滅。”多寶迫不及待的問道。
楊婵不緊不慢,表現得甚為有禮,一雙眼睛卻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這位截教大師兄。
隻見多寶真人頭戴金冠,面龐方正,神色莊重,雙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世間諸般虛妄。
身形高大魁梧,着一襲不知材質的道袍,腰系絲縧,佩戴玉牌,既有修道者的清逸,又不失威嚴,氣場沉穩而強大。
按照人族聖人執念一脈傳承之法,最了解上一位傳人的,一定是本代。
但是多寶一見楊婵,便知曉這位西嶽神女真身不在此處,雖可見其眉間傳承印痕,不是真身當面,卻難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