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旸四下看了眼,一拍腦門,這才發覺自己大意了。周圍是看不到盡頭的林木,時不時傳來不知什麼動物穿過的聲音。
這樣的環境,韓旸很熟悉,但對蘭夕來說,是陌生的。
所以剛剛,韓旸心口一慌,想先行離開的決定,讓他有些懊悔。
“好,我不走遠。”韓旸應道。
太久沒這樣全身泡在溫水裡了,蘭夕舒服地哼哼兩聲。雖然知道附近除了韓旸沒别人,但蘭夕還是不太好意思放出聲音。
他用手撥着水,灑到肩頭和發間。水順着他的脊背往下淌,隐在胸前。
韓旸帶着兩隻狗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他揉了下狗頭,一手握着另一隻的手背,沒什麼目的地望着前方。
他知道蘭夕在洗浴,但說實話他不太想知道。不敢細想,也不能細想,讓他有些苦惱。
胡亂地抓着頭發,韓旸“啊”地吼了一嗓,吓得兩隻狗從睡夢中驚醒,茫然地看着主人。
雖然隻是被狗這麼看着,可韓旸還是覺得有些窘迫。他背過身去,摸了把自己的臉頰。
滾燙的,緊繃的。
除了體溫,不似平日裡那般平靜的,還有韓旸的心跳。
他胡亂地抓着,抓下了矮木上的一叢樹葉。深深吸了口氣,他從中選擇了翠綠的一片,放在了嘴邊。
被溫熱的水包裹着,蘭夕嘴角噙着的笑一直沒放下去過。
不遠方傳來了曲聲,蘭夕停住了潑水的動作,細細聽去。竟是吹奏樹葉的聲韻,時而悠揚,時而活潑。
蘭夕的笑意更深了,因為他知道,那是韓旸帶來的聲音。
之後,這曲聲一直沒停,落在蘭夕的肩頭,沿着他的前胸滑進心口,進而裹在他的後身,輕撫脊背。
韓旸人安坐在遠處,吹奏聲卻陪在蘭夕身邊。這讓蘭夕覺得格外熨帖,連最後一絲不安全感也悄然散去。
蘭夕咬着唇,看着水面的波紋,一浪接着一浪,好似樂聲在他心中掀起的漣漪。
心弦被撥動了,便再難平靜。蘭夕洗好穿好衣服時,竟有些不敢直視韓旸。
*
回到小屋,韓旸生起火,給蘭夕晾頭發。散開來的烏發垂下,皂胰的清香撲進韓旸的鼻間。
他站起身,去收拾野兔,不再挨着蘭夕。他必須做點什麼,壓下心裡那點陌生的感受。
蘭夕的病好之後,韓旸想着要多給他吃點好的,補補身體的虧空,這幾天做飯可是費了心。
既要有肉食,但也不能膩,可是把以往韓旸那對付一頓是一頓的吃飯态度給改了。
太陽垂在遠處,山林間半明半暗,蘭夕吃着鮮美的兔肉,扭頭看了眼韓旸。
韓旸覺察到他的目光,自然地笑了笑。這一笑,讓蘭夕覺得,他們已然非常熟識。
最初,他們便是在這座山上相逢,那時,韓旸救了蘭夕的命。
“你為什麼總幫我啊?”蘭夕輕聲問道。
韓旸放下手裡的樹枝,火堆燒着,噼裡啪啦地響。他眨眨眼睛,淡淡地笑,又肯定地說:“不要問這個問題。”
蘭夕一怔,不解地看着韓旸,連帶着忘了嚼嘴裡的肉。
“我幫你,是我願意的,你不要總覺得自己不配。”韓旸快速地說,“你很好,蘭夕,你值得别人對你好。”
呆愣的蘭夕讓韓旸覺得他像一隻迷路的鹿,張望着,不知該去哪裡。
“别琢磨了,快吃。”韓旸又撕掉一條兔腿,送到蘭夕手裡。
在山上過了月餘,山下的一切都遠了。百草村恢複了平靜,有的人家少了人,有的人家卻添丁。
韓旸送蘭夕回到韓家,正在吃飯的韓父瞧見蘭夕,手一松,碗摔在了地上,粥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