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賈德如擺擺手。
韓旸牽着牛車等在院門外,似笑非笑地看着韓碩。他當然明白韓碩是什麼心思,也聽出來賈德如一樣知道。
韓碩想的,不過是待到他求得功名時,回家也要抱得美人歸。現下他不在,便囑咐賈德如,一定要把蘭夕,囫囵個的留下。
迎着風趕着車向前行走時,韓旸不禁想,這兄弟倆腦瓜子裡究竟是什麼,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蘭夕理應被看做一個完整的人。
這一趟進城,韓旸被叫去城中的大戶人家,交代了他府上為了做壽一應所需的獵物。
要求翻了一番,報酬也翻番。韓旸在心裡盤算了番,決定這單做完,今年便休息。
先前被熊所傷,韓旸不再莽進,決定今年早些下山。
一路趕過來,韓旸渾身是汗,他抹了把臉上的汗,和管家告别。管家送他出門,笑着問:“真是個體魄矯健的孩子,成親了嗎?”
韓旸搖搖頭:“還未有心思想這個。”
回百草村的路上,韓旸想起蘭夕手腕上的淤青。他憶起蘭夕過門那日,他順着紅綢看過去,看到的也是蘭夕細細的腕子。
那處該是白淨的,如今卻染了青紫。可能因為蘭夕膚白,落在韓旸眼裡,那淤青便有些觸目驚心。
于是韓旸調轉方向去了醫館,求了些活血化瘀和消腫止痛的藥。
蘭夕每日都不得閑,隻有在夜深人靜,其他人都睡下時,拿出韓旸給他的外用藥,用力揉搓自己的膝蓋。
原本冰涼的藥膏,化在他的手心,溫度漸漸升高,讓他的皮肉終于舒坦起來。
他感覺的到賈德如心疼他,會盡量做些好的飯食,看着他讓他吃下。但是韓父因循守舊,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禮制。這些都壓在蘭夕身上,緻使他身心疲憊。
韓旸上山去了,家裡眼下空出了三間房,冷清許多。蘭夕依舊住在西屋,哪兒也不想去。
這些時日,蘭夕常覺暈眩,可能是腰間總受涼,牽扯到頭部的緣故。盡管身體不舒适,但他還是盡力完成韓父交代給他的所有事情。
因為他不做,便會有人指摘他。聽多了,心很煩。
蘭夕決計忍耐一陣子,待到一應事情全部完成,他要開始籌謀下一步。現在他身後空無一人,無人相商,每一步他都當走好。
不出蘭夕所料,百草村裡關于他的風言風語,一時四起。可真真是,寡夫門前是非多。
他的身世,他與韓亞的關系,他日後是否會再成親,甚至是他的長相,都成了可被拿去說道的。
這場面,他早已料到。過去在蘭府,這樣的事情他可沒少見。相比于那些陰損的事情,蘭夕倒覺得這種說在嘴上的話,不足為懼。
因為雙耳長在他臉上,他可以選擇不聽。
在蘭夕看來,凡還能選擇的事情,都不是絕境。
*
總算挨到除靈,蘭夕的喪服還未脫下,便病倒了。
百草村起了疫病,蘭夕勞累過度,不幸染上,高熱不止。病來得又急又兇,韓家亂了分寸。
韓旸胡子拉碴地烤着兔肉吃,聽見了茅草房外有人說話。他開門出去,見是百草村的村民。
不知何故,他們面上都蒙着布,神色慌張。韓旸趕忙去問,才知山下情況,而這二人,暫且康健,上山來尋藥。
“你嫂嫂,病得可兇,到現在還昏着。”
“我聽你大伯父說,要是救不過來,就把他送到村外去,不然其他人都得得病。”
“韓旸你最好别下山,躲過這陣再說。”
疫病有多兇險,别人可能不知,韓旸最知道。他曾在一樣的情況裡,失去雙親,落得孤單的下場。
可那時,他每日去求郎中,從未放棄。今日,如往日再現,他不能讓韓家放棄蘭夕。
蘭夕,不能總被丢下。
當日,韓旸便下了山。
回到韓家,韓旸正撞見蒙着面的韓父和鄰居,把裹着麻布的蘭夕往外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