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47
呼——
她總覺得這股甜味很熟悉,究竟是什麼呢?
她的意識遠遠的飄蕩在高空之上,不知道自己在哪。
“渟渟,你醒啦。”
睜開眼,是母親低垂的發,父親在另一邊看着她,“你這孩子,真是頑皮的不得了,什麼東西都敢玩呢,哪裡都敢去呢,不是告訴過你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實驗室亂玩啦?”
母親笑着摸摸她的頭,“幸好不是什麼有毒物質,你知道你按的那個按鈕是做什麼的嘛,下次可得當心。”
哥哥趴在她的床邊歪頭笑她,“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新型麻醉劑,是給實驗小鼠用的,結果把渟渟這個小老鼠藥暈啦。”
母親點點她的額頭,“看你長不長記性。”
林栀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母親的觸覺,她記起來,林渟,才是她真正的名字,随着她記憶的消失,這個名字已經二十年沒再被人呼喚過。
她不說話,定定的盯着母親的面容。
母親看着她笑着歎了口氣,“還不醒醒,該起來啦。”
她鼻頭一酸很想說我不想起來,我醒了你們就又要消失了,此時一别,不知道此生有沒有機會再入她夢。
但是不等她開口,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将她拉回了現實,她環顧四周,尼爾還好好的死在那,所謂殺人于無形的藥不過是他死到臨頭還想給她制造恐慌罷了。
這實驗室是他的老本營,他這種人不可能讓自己暴露在這種可能會中毒而亡的風險下的,差點被他唬住。
她摸了摸自己無意識釋放信息素的腺體,嘶了一聲,本來就過載的腺體被這麼一搞,當然刺痛不已,但是好歹習慣了就能忍受。
等等,她視線集中在新風系統上,既然是通風狀态,那麼就有可能……
她撐起身體挪到離通風口最近的位置,開始盡可能的釋放信息素。
她脫力的靠在牆上,細細把自己的整個計劃想了一遍來保持頭腦清醒。
能辨認出她信息素的人沒幾個,這些人應該都會出現在這裡,那麼他們就有可能識别出她的信息素,從而找到她的位置。
鄭柔,她拜托鄭柔幫忙代為出手蚰蠖脊髓提取液,在她被尼爾擄走之前,她正在和陸峙打架,這個時機是她早就算好的将陸峙從她身邊支開的方式。
以鄭柔的心性,她隻要知道有個女人在拳場那種地方被擄走,就一定會幫忙尋找,她立刻就會想清楚陸峙和她的關系,然後——
林栀倒吸一口氣,腺體疼得像是要裂開了,但是腦子被迫清醒了很多。
然後她就會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報告給她的直屬上司林笙。
她沒有告訴過鄭柔自己和林笙的血緣關系,但是以鄭柔的機敏,她估計早就猜到了,畢竟她要往來于林笙和林栀之間,很難不察覺出她們兩個眉眼的相似。
而林笙,笙姐,早在一年前,他們開始秘密緝捕銜尾蛇殘黨的時候,林栀就故意多次跟她提過由自己深入敵穴的具體計劃,隻不過林笙一直駁回。
後來林栀以克萊恩這個公開身份回歸C區,而且一直乖覺得很,每天三點一線,實驗室學校家,林栀刻意沒再提起這件事,讓林笙放下了戒心。
但把克萊恩這個身份亮在明面上本來就是她計劃的一環,她四處宣揚AO腺體病沉默理論,參加聞大的大專業課教學,行事高調,就是為了引起尼爾的注意,并且使他憤怒,讓他急,引蛇出洞,這些招數她以另一種形式跟林笙講過。
所以,隻要鄭柔一報告她出事,林笙就會立即知道林栀想做什麼,她們很像,她會知道怎麼做的,她自有辦法定位到她。
看尼爾之前急着讓她換身體的架勢,這個計劃顯然是順利執行下去了。
當然,就算鄭柔那條線不成功,還有時夕。
時夕隻要知道這件事,林笙也就知道了,那麼計劃還是能順利執行下去。
時夕一直以為她是想要來找新藥,但是她自認為也不算騙他,她确實是來找新藥的,順便解決尼爾,一舉兩得,兩全其美。
她把腦袋磕在牆上,至于怎麼讓時夕知道呢,一個是鄭柔,但是以她的職業素養,她絕對不會随意洩露消息,那就還有陸峙,他會想辦法聯系到時夕的,她并不懷疑他的能力。
陸峙。
林栀放松嘴角,勾起一個小彎,這是一個想起名字都會忍不住笑意的人。
他是愛人。
也是整個計劃裡最無辜的那個人,他完全是因為自己才被扯進來的。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知情人或相關人,隻有陸峙,他是真的以為他們是要進行一場遲到了很久的旅行。
陸峙小時候跟現在一點都不像,林栀封鎖多年的童年記憶一點點複蘇,她記起來陸峙小時候比她調皮多了。
他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小到陸峙大概都不記得了,但是她記得,她從一出生就記得住所有事。
她記得母親和陸峙的媽媽說,“淵渟嶽峙,是說人品行端正美好的意思,渟和峙,都是好字,要不我們各取一個,當作孩子的名字。”
當時他們出生了一年了,大名卻遲遲沒有定下,所以湊在一起苦惱孩子該取什麼名字這種平常的問題,那個時候他們都很年輕,前途無限。
她記得自己小時候身體不好,不喜歡走動,隻喜歡自己一個人看書,媽媽用盡手段也不能讓她愛上運動。
爸爸在一邊出主意,“要不請老陸家孩子來帶着我們渟渟玩,老陸說他那個兒子天天跟猴似的。”
他摸摸林栀的小腦袋,“我們渟渟還是小寶貝呢,可能就是需要小夥伴對不對?”
那時候她三歲,因為身體原因很久不跟外界接觸,陸峙成了她唯一的童年玩伴。
當時笙姐和哥哥都在忙着大孩子的事,也不怎麼能跟她玩到一塊去。
而且陸峙雖然沒她聰明,但是也不笨,她說話他跟得上,這讓她表示很認可,就是他有時候很幼稚,還需要抱着玩具熊睡覺。
媽媽和爸爸重視且尊重她的想法,但是陸峙知道她,陸峙知道她也喜歡毛茸茸的可愛棕熊,他會給她找好借口,然後送她一個。
林栀不自覺的舒展開一個笑容,她小時候真的很裝,明明其實也很喜歡玩具熊,但是她硬要說自己不喜歡這些幼稚的東西。
她全身疼得幾乎不能動彈,意識也不清晰,她忍不住開始想,如果真的再也見不到陸峙,如果這次真的錯過了,那麼她該怎麼樣讓他知道呢?
讓他知道,雖然誰也沒有主動開口,但是林栀知道,她很早就知道、感受到了,陸峙的愛意。
對某個人動心隻是一瞬間的事,愛情脫胎于你真正承認它的那一刻。
萬千思緒如潮水湧來又随着月亮的引力褪去,海浪拍打礁石千萬次,海上的鷗群長鳴,在愛意撞出心口的時候,霎時間都歸于寂靜。
那個時刻之于林栀,是他們一起前往E區法爾圖城的飛機上。
是他握住她的手腕拉她入懷時,那一刻她感受到的,他清晰有力的跳動着的心跳,他慌亂的心跳節拍,他不自覺放大的瞳孔。
她立馬明白過來,啊,原來他喜歡我,原來他也會因為我的靠近而不知所措,露出那種可愛的無措的表情。
在那一刻,真相昭然,他藏不住愛意像地球上的潮汐注定随月亮漲落。
林栀不是沒有心的人,她當然感受的到陸峙的變化,隻要帶入陸峙喜歡她這個事實,那些他對她越來越上心的行為,那些隻為了她展現的情緒就有了解釋。
有了答案再去解謎題就輕而易舉了,她一開始隻打算冷眼旁觀着。
但讓她不解的是自己,她會因為這種細小的事情而散發隐秘的愉悅,她為占有了陸峙這些不為外人道也的鮮活的、明快的情緒而愉悅。
她記得第一次産生這種情緒的時候,是在她了結陸宗山的事,卻被他逮到城郊别墅靜養的時候。
他們第一次彼此明确的表現出對對方的怒氣,但是就是在這最不該的時候,在陸峙質問她既然彼此清楚隻是逢場作戲的關系,現在又有什麼資格生氣的時候。
光腦的滴滴聲不絕于耳,她知道那是埋在自己後頸腺體附近的檢測芯片在發出預警,隻要自己的情緒超出預設值,它就會認為她處于危險中。
她驚訝極了,以至于愣在當場,吵架都吵不下去了,但是兩人火氣都沒消,氣氛到那了總覺得得做點什麼降降火。
是她自己主動按住陸峙跟他接吻的,她做這些事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沖動過頭,但是不知悔改,就是那次他們沒刹住車永久标記了。
那之後她沒幾天就跑路了,她跟自己說實在是情況緊急,但是也不是沒有逃避心理在裡面的。
隻是那個時候自己知道自己活不長,就,不想去禍害一個還不錯的人。
她一貫演技高超,全心貫注在實驗上,不去想這些讓人沖動的問題,但是還是沒瞞過時夕。
雖然他确實也什麼都不知道,但是畢竟是“擁有一段長期并且會繼續持續下去的關系”的人,他對此的嗅覺要靈敏很多。
他暗戳戳的說什麼,沒有好好理清的情感,再回避是毫無意義的,甚至會帶來超出預期的後果之類的話。
時夕一提到這些,她就想到陸峙,心間就感覺到一股細微的燥意,時夕試圖跟她談這個話題,但她總是以忙碌來避免讓自己深思。
後來時夕也就不再多說。
重逢之後,她心裡那股燥意便奇異的消失了。
她知道她跟陸峙重新産生交集是他刻意為之的結果,但是她沒時間多想這些,因為陸峙真的很黏糊,一開始她還會不适應,後面就是安之若素到欣然接受的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