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6
陸峙自認為自己與林栀的首次會面,并不是在婚禮的當天,而是要早那麼幾天,先于對方本人,他先看到的是她的照片。
那是一個月前的某個深夜。
街道寂靜無聲,就連野貓的動作也輕輕地,這條街平平無奇,就連小賣鋪的招牌都老舊而粗糙,這小店的曆史倒是很長,在C區聯盟建立前就靜靜伫立在此了。
一輛低調的啞黑色車子停在了不遠處,稍稍打破了這平靜,不過片刻之後,一身寬松黑衣的陸峙就推開了小店的玻璃門,上了車。
他這樣的狀态并不多見,不同于一直以來大衆面前正裝挺括的精英形象,他頭發微濕,自然地搭在額前,甚至有些擋眼睛,一派閑适。
一個紙質文件袋伸到他面前,司機調侃道,“少爺,你也真是行,再過幾天就要結婚了,一點不慌呢,還有空來這裡。”
陸峙接過資料袋,“金助理,你知道自己語言組織能力其實真的挺差的嗎,我打個拳罷了,怎麼到了你嘴裡,好似我去了什麼不良違法場所?”
金樾這才知道人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出聲,“哈?!不是,你打黑拳诶我的少爺,上台了生死不論的那種,這還不違法亂紀嗎???”
要不然怎麼是他一個總助親自來接,大晚上的跟做賊似的,況且他是沒有自己的夜生活嗎?
他大學學金融完全就是個錯誤,他應該學家政的,或者他從一開始就不該認識陸峙,然後被他忽悠着當了個全能保姆,故而他私下一直戲稱陸峙為少爺。
陸峙專注的翻動着手上的資料,在這個網絡技術極度發達的年代,這種帶點機密性質的東西,公認還是紙質的最保險,這甚至隻是副本而已。
“林……栀?”
“昂,對啊,你的新結婚對象,不過我覺得她肯定有問題。”
“老鄭頭說是說這林栀是他走丢的二女兒,但是我估計是個不知道哪裡找來的私生女,你知道的,鄭柔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過面。”
“這姑娘放在身邊保不齊是個麻煩,少爺,你得跟我通個氣啊,你到底怎麼打算的,能給屬下一個明示嗎?”
陸峙散漫地靠在椅背上,注視着資料上的微笑着的林栀,“能怎麼辦,水來将擋,兵來土掩,我又不是古時候的神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金樾哼笑一聲,他的話能信才有鬼了,陸峙話不多心眼子可不少。
那天鄭錫和上門來同他說要把聯姻對象鄭柔換成林栀的時候,陸峙是覺得有些可笑的。
鄭家早十幾年前就和陸宗山搭上了關系,手下的私人醫院基本上是在陸宗山的投資下起家的,所以是什麼讓這位好日子過久了的鄭老闆産生了可以和他打商量的錯覺呢?
大約是一直以來陸宗山對于他和陸君安截然不同的态度使然吧。
在陸峙看來,陸宗山一向熱衷于做些無趣的制衡手段,他總是一邊贊揚自己的孫子陸峙出衆的能力以引起陸君安對他的诘難,一邊在實際行動上一邊倒地偏向自己的小兒子陸君安來挑起陸峙的不甘。
隻不過他總是忘記,陸峙早已是個成年人,隻有陸君安還會沉浸式的參加這場幼稚的争奪家長注意力的角色扮演遊戲。
陸峙早就看破,實際上從一開始,陸宗山就已經安排好了他們兩個在這局棋中扮演的角色。
他早就明白自己該扮演成一個做陪襯的男配角,任勞任怨,做個忠心陸家的孝子賢孫,并且他扮演的得心應手,叫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既然先手環境對他已經是如此不利,他總歸是要從中自己争取點東西的。
于是他對鄭錫和提出正好也到老爺子一時興起要辦的壽宴,幹脆在那之前辦好婚禮,一切從簡即可。
在鄭錫和這老小兒眉開眼笑的應和聲中,陸峙明白了林栀扮演的角色。
他想,這也是一個用來充數的女配角。
既然如此的話,那她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突破對象,甚至說不準林栀會在另一場由他親自編寫的戲劇中擔任某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呢。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金樾全程都在邊上,之後在陸峙給他交代任務,讓他找林栀的所有資料的時候,他也想過陸峙是不是覺得這林栀也算與自己同病相憐。
不過他轉而回想起這一路走來,陸峙那些不為人知的雷霆手段,他打消了自己的念頭,想什麼呢,難道是覺得陸峙會同情這林栀麼?
他可不是那種大善人,他對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更何況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林栀。
那個時候,金助理并沒有見過林栀本人,也沒有預料到,這個外來之人,在将來會引發怎麼樣的軒然大波
林栀的到來本身對陸峙而言就是一個驚喜,但是他确實沒想到,林栀還能帶來更出人意料的連鎖反應。
婚禮自然是在老宅舉行的,當年他的父母結婚也是這樣,陸宗山極為重視自己的大家長地位,一切要依照他的規矩做事。
婚禮當天,陸峙忙于應付這場潦草婚禮上的小小機鋒,這是首先是一場社交。然後才算是他陸峙的大喜之日。
這其實很好笑,一場婚禮,作為長輩的陸宗山推說身體不好,隻在最開始露了一面,陸君安當時在D區的燈紅酒綠中縱情聲色,根本沒回來。
男方家長敷衍,女方家長逢迎。
作為新娘的林栀始終帶着一抹怯生生的笑,眼神散亂而不安,在那些她并不熟悉的所謂的親人面前沉默寡言,任由她們調笑,像一個被精心打扮好的玩偶。
陸峙在觥籌交錯的商務局之間向她撇去一眼,并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給她解圍的打算。
在婚禮結束的那個晚上,陸峙第一次認識了林栀,不同于這段時間似是而非的種種說法,陸峙可以斷言,她絕對不是像看上去那樣,隻是個怯懦到自從回來後就沒出過門的沒見識的omega,她甚至相當乖覺。
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獨處。
陸峙回到陸宅裡自己慣常住的那個小樓,也就是現下他的婚房時,看到的林栀已經卸去了妝容,純然一張水芙蓉似的面孔。
他回來時,林栀正回身找東西,一見他,明眸一眯,笑了起來,“你好呀,陸先生。”
陸峙嗯了一聲,點頭緻意,“你好,林小姐。”
林栀聞言,卻噗嗤一聲笑開了,“對不起,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們這樣好像小孩子扮家家酒故作嚴肅,真的很好笑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