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點詫異自己的回答的,隻是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想惹麻煩,所以才下意識這麼說的。
“那打擾了,不好意思。”錢如萱也不再為難她,轉身,像是要走,不過是一步一回頭,眉頭的愁容就沒消下去過。
顧然然站在樓間的陰影中,腦海裡又不合時宜地想起江闊曾經說他無前任,無白月光,無追求者,她扯了扯嘴角,鼻子裡發出一聲“哼”,得出結論:“騙子!”
又被兩人合起夥來騙了。
坐在辦公室的沈竟衡,打了一個噴嚏,還扯到了他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不會吧,傷口還沒痊愈呢,又感冒了?”江闊給他倒了杯熱水。
沈竟衡抽紙擤了擤鼻涕,沒理會他的話,隻問:“顧然然來了嗎?”
“我知道你想見她心切,但是這才幾點啊,讓人家……哎,去哪啊?”江闊話沒說話完,人就已經起身離開了。
“一晚上發展這麼迅速了?”江闊手還定在半空,自言自語。
極易發出聲響的樓梯,不知道是因為踩在上面的人過于心急了,還是顧然然離得太近了,她覺得那“砰砰”的聲音比往常更沉重幾分,完美掩蓋了她一時之間找不到解釋的心跳。
看到人坐在台階上,耷拉着腦袋,沈竟衡的腳步放緩了。
顧然然聽到聲音了,她固執地不想回頭,聲音先一步響起了。
“這曬不到太陽,對面才行。”雖然話一如既往的惡毒,但他的聲音是帶笑的。
“那我去對面。”顧然然也是不服氣,腳一用力就要坐起來,卻被按住了胳膊。别過頭,男人扶着腰,艱難地坐下來了,不能彎腰,樣子有點滑稽。
“你現在去對面了,我不是白忍痛坐下了。”沈竟衡收回手,語氣有些委屈。
這個時間,要去工作室上班的基本上都去了,街道安安靜靜的,除了空調轟隆隆的聲音,隻有他們倆,不嫌熱地坐在地上。
顧然然的手指一直在地上轉着圈圈,左一圈,又一圈。
沈竟衡看不下去了,把她的手牽起來,手腕搭在他屈起的膝蓋上,一點點地拍掉她食指上的灰,嘴裡念叨着:“不髒嘛?”幹淨後,又放回她本人的膝蓋,視線沿着手指向上,忍不住輕點她的鼻尖,笑起來了,“你說你這姑娘,怎麼這麼别扭呢。”
“誰别扭了?”顧然然摸着鼻子,小聲嘟囔着。
“該不高興的應該是我吧?你怎麼還先發制人呢?”這句話更是憋屈,因為沈竟衡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按理來說,昨晚被明确拒絕的是他。失眠了一夜,一大早被錢如萱攔住不說,接着又看到她坐着一個男人的車來,被“挑釁”了還不能怼回去,他就已經夠郁悶了,結果這姑娘先不高興起來了,他哪敢再說什麼。
“我沒有不高興。”顧然然是在煩,煩自己的情緒。她不喜歡這種心情和别人挂鈎的感覺,她試圖找理由,可是當她聽到沈竟衡下樓的聲音時,她的煩悶又随着心情的變化而減輕了。
意識到這點時,她更憋悶了!
“嗯,所以……你真的在曬太陽?”他不可置信地真誠發問。
“沈竟衡!”顧然然有些惱,眉眼都皺在一起了。
被發火的人卻笑意更甚了,她無語地看着前面,這男人怕是有什麼自虐傾向。
對面樓的台階在太陽的照射下,能清晰地看見灰塵浮在半空,沒有落腳點。
“顧然然!”
又聽到旁邊人喊她,顧然然沒好氣地說:“幹嘛?”
“你的不高興真的很明顯。”沈竟衡一字一句,字字加重。
當然很明顯了,否則她為什麼會坐在這裡,為什麼會對他沒好脾氣,為什麼會這麼别扭。
行吧,她洩氣了,表情緩和一點,又不由自主地想在地上畫圈圈,還沒碰到灰,她的指尖點在了一個寬大的手心裡。
顧然然不理解地看過去,後者看了眼自己的手,揚眉,“畫吧,不髒。”
掌心的肉不硬,但是有薄薄的繭子,劃在上面癢癢的,又讓她忍不住想去扣。
有這種感覺的不光是她,還有沈竟衡。突然就後悔這個辦法了,她的手指落得不輕不重,陣陣癢意從手心順着肌膚紋理刺激他的大腦,将近聽不進去她下面說的話。
“我是在不高興我自己,”指尖沿着紋路,繞了一圈又一圈,“明明昨晚我都說了那樣的話了,況且現在的我,連自己的未來都保證不了,我……”
“顧然然,”沈竟衡突然握住了她的食指,籠罩的熱度從指尖傳上來,促使她不得不擡眼看向他,“左顧右盼,頻頻回頭,是會摔跤的。”
“你……”
“你說你不需要别人為你付出,你怕還不起。可是你别忘了,你在追尋人生的時候,我也在追尋。”沈竟衡直視着她的眼睛,恨不能透過眼神告訴對方自己的全部,“四年而已,又不是四十年,我都寡這麼久了,還差這幾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