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林眼睛一彎,向前一步伸出手,虛虛握住江序舟:“久仰大名,江總。”
江序舟垂眸,清晰地注意到他無名指有一個亮光。
“戒指不錯。”江序舟勾起嘴角,目光落在葉浔身上。
“當然,我和昭林一起去選的。”葉浔左手拍在程昭林肩膀,無名指處也有一枚戒指。
江序舟面不改色,握住程昭林的手微微使勁:“沒想到這麼多年,葉總的口味變了。”
後面一句話念得嚴肅,多多少少還帶着點警告意味。
葉浔聽出來了,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他雙手抱胸,坦然地直視江序舟,散漫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嗷!”程昭林吃痛抽出手,跳到葉浔身後。
江序舟跟沒事人一樣,收回手放進大衣的口袋裡,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葉浔,轉身離去。
“嘶。”程昭林揉揉被握疼的手,“葉浔,你也沒說過你前男友手勁那麼大啊。疼死我了。”
“嗯,他奶奶是中醫。”葉浔目光陰沉地盯着江序舟消瘦的背影,在腦海裡勾畫一遍他的模樣:
三十出頭的年齡,白裡透紅的臉,雕刻似的五官,還挂着一副金絲眼鏡。
這麼一看真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
但是,這幅模樣,葉浔真是恨得牙癢癢。
憑什麼作惡多端的人可以一直站在最高處,俯視衆生,而自己卻要步步爬上去。
仇恨的烈火燒得太旺盛,以至于讓葉浔忽略一件事——
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裡,江序舟的臉色何時這麼紅潤過。
*
醫院裡人滿為患,熟悉的消毒水味充斥在江序舟鼻尖。
他坐在門診的長椅,仰頭問正在看号的邬翊:“人那麼多,要不我們回去吧。”
“不行,快到了。前面還有十五個人。”邬翊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四處張望後,壓低聲音問,“你說,葉浔和程昭林什麼關系呀?”
“前天晚上,你不會碰見他們那個了吧?所以回來才說沒意思。”
“不過,程昭林确實長的不錯。但是,還是你比不過你。”
邬翊叽裡呱啦說了一堆,江序舟一句也沒回。
他一想到,今天葉浔是和一個陌生男人來的醫院,心中便燃起一陣煩躁的怒火。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立馬轉身回去,一把拽住葉浔的手,将他關進自己的别墅裡,鎖起門,禁止外出。
就算要外出也隻能跟自己一起,隻能陪自己去醫院,就算他死了,也必須要葉浔記他一輩子。
但是,江序舟明白,他不能,他的身體不足以支撐,支撐到葉浔重新愛上自己的時候。
“請江序舟到5号門診會診。”機械女聲打斷了江序舟糾結的想法。
會診檢查的過程,江序舟做了無數遍,他淡定地取出報告單,一眼沒看遞給身後翹首以待的邬翊。
邬翊直接翻到最後,報告最後還是昨天的那幾個字:感染性心内膜炎。
“靠,一定是這家醫院檢查不仔細。”邬翊說,“換一家!”
江序舟不得不承認,邬翊的關心實在是太強烈了,他有點招架不住。
“回公司吧,事實就是這樣,你花一個月接受吧。”江序舟抽走邬翊手裡的檢查報告單,撕成碎片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不是,你丢它幹什麼?”邬翊問。
江序舟一臉無所謂:“一模一樣的報告單,留一張就夠了。”
反正結果都一樣。
“唉,年輕人,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生病了就聽醫生的好好治療,别放棄。”一位路過的實習醫生語重心長的對邬翊說。
接着,他又轉頭嚴肅地伸出手指,點了一下江序舟:“作為病人家屬,應該陪病人好好治療,不應該那麼意氣用事。快再去取一張報告單,然後跟醫生好好聊聊治療方式。”
邬翊一頭霧水,指了指江序舟,再指了指自己,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老醫生經過他時,還不忘再囑咐:“不要放棄,相信奇迹。”
邬翊看了看江序舟,熬了一整夜的大腦遲鈍地發現,今天江序舟的氣色好得過了頭,反而熬夜過後的自己,臉色差得吓人。
難怪跟他比起來自己才更加像個病人。
“你今天氣色怎麼這麼好?”邬翊問。
江序舟邁開長腿,丢下一句:“因為昨晚沒熬夜。”
邬翊:“……”
*
下午時候,柏文集團來了一男一女兩個老年人,他們一人扛着一個巨大的編織袋,無措地站在光鮮的大廳。
“請問,您們找誰呢?”前台問道。
江勇軍搓掉手心中的黃土,不好意思地說:“我找我兒。”
梅月放下手中的編織袋,補充道:“我兒叫什麼舟,是你們這裡的老闆。”
前台疑惑道:“江序舟?”
“哎,對對對。江序舟。”江勇軍一拍自己的腦袋,幹涸的嘴唇自嘲道,“忘了,忘了。”
“江總和邬副總出去了,”前台帶他們走到等候室,說“您們可以在這裡等待。”
梅月和江勇軍怕搞髒沙發,選擇在地毯上坐下。
直到江序舟推開等候室的大門時,兩位老人才站起身。
江序舟不認識他們,準确來說是根本不知道他們。
從他記事起,身邊就隻有奶奶一個親人。小時候他問過很多遍,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哪裡,他們還會回來嗎?
奶奶每次聽見他問,就會不做聲,沉默地忙着手頭上的事情。漸漸的這件事,這兩個人就成了他和奶奶之間不可以提及的禁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