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色的厚重簾子被一隻蒼老的手撥開了一道縫隙，一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着廣場邊上領取救濟糧的長龍，他從喉嚨裡發出沉悶低啞的聲音，“甲一号的情況怎麼樣了？盯緊了，下一個七天就是關鍵期，他要是扛過去了，就把他帶過來。”

一道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屋内，恭敬地回答：“城主大人請放心，甲一号目前一切順利。我們的人每天都記錄他的變化。”

“這一批有多少活下來了？”城主收回視線，踱步到窗前的椅子坐下，那張椅子有着高聳的椅背，雕刻着繁複精美的圖案，扶手更是鑲嵌着耀眼的寶石，連坐墊都披覆着罕見的上好綢緞。

黑袍人低聲道：“一個都沒有。”

城主重重地歎了口氣：“聖君真是給了我們好大的難題。甲一号那邊你們更不能掉以輕心了。”

黑袍人應下。

華麗的燭台上，燭火在躍動着，城主的目光晦暗不明。

聖光神會财大氣粗，白星臨此番不光領到了一捆木柴，還有一袋糙米，據說足夠吃上一周。

冬天天黑得早，領完東西，天色就暗下了，北風呼呼地刮起來，吹得臉生疼。

白星臨還得回一趟濟安所取車，便與魯木生在街口分别。

拐入濟安所的那條長街時，匆忙趕路的白星臨就迎面跟人撞上了，捆好的木柴直接砸到對方的腳上。

白星臨趕緊道歉，正準備彎腰撿起木柴卻被來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你是誰？”那人聲音顫抖。

“……不是哥們，你握着我的手問我是誰？”白星臨被這話問得是一頭霧水，街燈下隻見對方蓬頭垢面，胡子拉渣的，根本看不清面孔。

對方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松開手，手忙腳亂地撿起木柴遞還給白星臨。

“抱歉，你身上有故人的氣息，我一時沒控制住自己。”

接着又聽他激動地說：“星指北天，是迷霧之兆，果然吉兇難辨，沒有白來，沒有白來！”

白星臨有聽沒懂，幹笑了幾聲，“啊，那真是有緣。”

大冬天的，見對方穿得比自己還寒碜，這胡言亂語的，恐怕是饑寒交迫頭腦發暈了吧？

白星臨瞅了瞅懷裡的那袋米，一把拿出來塞給了他，“這個給你吧，我剛才在那邊領的。”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白星臨便快步走開了，不忘朝後頭揚了揚手，“走了兄弟，天黑了，一會雪該下大了，快回去吧！”

這個小插曲，白星臨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正趕着回家呢。

外出了一整天的白星臨終于回到沈婆婆的宅子，進屋前特地施展了小小的驅塵術，以免把濟安所裡的病氣帶回來。

沈婆婆聽到動靜，從裡屋探出身子，關切地問道：“這是找到活了？”

白星臨簡單跟她講了一下柳小靈的善舉，順便把領回來的木柴分了分，還了幾根給她老人家，餘下了勉強能燒一晚的量。

沈婆婆煮着茶聽得入神，樂呵呵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接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家兄長今天忙活了一天，雖然身體不太好，人倒是挺勤快的。”

白星臨雖然覺得沈婆婆的笑容有點奇奇怪怪的，但出于對郁九霄的信任，本能地順着她的話誇了兩句，“是的，他可厲害了，學什麼東西都超快的。”

聽到他這麼說，沈婆婆的笑容更大了，瞧瞧，這怎麼可能是親兄弟，唉，八成是一對可憐的離家出走的小情人……

于是便說道：“年輕人的感情就是好啊！我找了幾套衣裳給你們，你兄長說都留給你，你上去試試，要是不合身，老太婆我會點手藝，給你修一修是沒問題的。”

得虧白星臨不知道老婆婆心裡在想些什麼，不然他得跳起來解釋！

如此寒暄了幾句，白星臨便上樓了。

一踏上二樓便有一股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白星臨循着香味先進了小廚房，隻見裡面的煙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竈上炖着魚湯，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煙，備好的菜靜靜擱在竈台旁，明顯是在等他回來。

再進到寝室，窗邊的銅爐也已被點燃，發出哔哔剝剝的柴火燃燒聲音，整個房間有種暖洋洋的味道。

郁九霄坐在扶手座椅上翻看着一本小冊子，擡眼看向抱着幾根木柴一臉傻笑着進屋的白星臨，話到嘴邊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太幸福啦，我正好肚子餓得要死呢！”

直至坐在小廚房的餐桌前白星臨仍有些夢幻般的感覺——這小圓桌是郁九霄從雜物間裡翻出來的，桌腳缺了個角，整體還算穩當，他便修補了一下，拿來充當餐桌。

奶白色的魚湯很新鮮，綠油油的蔬菜很爽口，看起來就很讓人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