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在木偶們的圍堵下微微停滞了幾秒,很快火苗再度竄起,熊熊烈火在白慘慘的濃霧裡燃燒着。
女童的尖聲驚哭在屋裡回蕩,仿佛能刺破耳膜,白星臨感到腦袋像被錘子砸了似的發疼,四肢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看來小女孩的執念是恐懼,這裡是她的死局,她破不了,這裡的一切就會發生重置。”郁九霄微微歎了口氣。
“難怪我覺得手腳變僵硬了,重置的話,那就是我們的魂體又要被重新塞到一具軀殼裡?”白星臨輕輕捶了一下自己正在發疼的腦袋,這疼痛都快分不清是生理性的還是心理性的。
郁九霄回道:“沒錯。”
女童凄厲哭聲,既令人害怕,此刻又讓人格外難受起來。
白星臨聽了一會,輕聲道:“對我們而言隻是重置了一次,可能下一次會讓我們更快找到出口,但對她來說,葬身火海的痛苦又要再經曆一遍是嗎?”
郁九霄頓了片刻,看向燃燒着的門框窗戶,“……是的。”
“……”白星臨沉默了,眼看着火勢越來越大,女童的哭泣一聲高過一聲,震動着這幢小屋子,在這密封的環境裡,要逃出火海,除非是能長出翅膀從屋頂飛出去吧?!
咦,不對,長出翅膀……
白星臨一把拉住郁九霄,興奮地說道:“小木鳥!小女孩的爹爹給她做的那個小木鳥!他不是說那個木雕能保護小女孩嗎?你說,要是我們把它找出來交給小女孩有沒有用?”
郁九霄一怔,語氣中帶了一絲贊賞,“可以試試。”
白星臨望向堵在房門上的那堆木雕,有些擔憂:“但它會不會也在其中,現在火勢那麼大,要是燒毀了可就麻煩了。”
正當白星臨發愁的時候,郁九霄說道:“你之前抱起過那隻小木鳥,我試一下把它找出來。”
“怎麼試?”眼下這種情況,他們兩個小木偶過去翻找,怕是分分鐘被火燎了。
郁九霄拉過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劃了一個陣法,緊接着便有一道柔和的白光自白星臨的掌心騰起。
——“百物生焉,尋!”
話音落下,白光如束,直直刺向前廳。
兩人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沿着窗簾滑落地面,追着白光奔去。
小木鳥果真随其他木偶一同堵在門上,履行着父親對女兒的承諾。
白光落在小木鳥身上,緩緩将其裹住。
然而灼熱的火光阻止了他們的前行。
樓梯間的女童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徑自哭泣着。
房梁已經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房屋倒塌恐怕是随時的事。
郁九霄擡起手,在虛空中輕點了幾下,白光籠罩的小木鳥竟然活動起來!
它渾身散發出柔亮的光芒,似乎生出了自我的意識,它扇動着翅膀往女童飛去,身軀随着翅膀的扇動逐漸變得巨大,扇動着、扇動着,原本光滑的翅膀揮舞着長出了豐滿的羽毛。
待落在女童跟前時,它已有成年人的大小,女童呆呆地望着它,止住了哭聲。
小木鳥低頭啄起穿在它身上的皮繩,女童認出那是爹爹給她做的小木鳥,漆黑空洞的雙眸裡有了一絲神采,她伸出手,握住了那根皮繩。
下一刻,小木鳥便馱着女童往屋頂飛去。
它越飛越高,翅膀越張越大,屋子發出轟隆隆的聲響。
屋頂被它沖破了!
女童摟着它的脖子,埋進那柔軟的潔白羽翅中,天光漏在她的身上,小小的身軀忽然迸發出明亮的光芒——
白光之下,整個世界變得安靜極了。
屋子消失了、火海消失了,一片紅色的鳥羽從白光裡緩緩飄落,紅得就像女童穿的那條小裙子,它悠悠地飄蕩着,漸漸隐沒在了灰蒙蒙的空中。
白星臨一個激靈驚醒睜開眼,他仍在車廂裡,窗邊的燭火靜靜地燃燒着,頭頂是熟悉的花紋。
接着他便感到右肩有些許發沉,這才發現郁九霄竟軟軟地靠在了他的肩頭,雙目緊閉,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白星臨心底一驚,連忙坐起身,随手抽了個枕頭塞到郁九霄腦後,好讓他躺得舒服些,也不敢拍他,隻能低聲喚道:“九霄、郁九霄,你醒醒。”
該不會是又困在某個虛妄界裡了?
不對!
白星臨記起在女童的虛妄界裡,郁九霄動用了法術。
一定是在虛妄界裡耗費了大量的能量,所以才導緻他昏迷不醒的。
他的視線落在郁九霄臉龐上,散開的烏黑長發映襯得他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此刻的郁九霄就如同易碎的玉瓷一般,讓白星臨手足無措。
他輕輕碰了一下郁九霄垂在身側的手,是冰冷的。
如果不是郁九霄的胸膛仍有輕微的起伏,白星臨幾乎要以為他遭遇不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