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臨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昏暗,樹影綽綽,靜得仿佛是杳無人煙的山野,白慘慘的月亮在空中高懸着。
他環顧一圈,這似乎是一片森林,然而森林裡一絲風也沒有,樹葉都靜止不動的樣子。
死寂的森林裡,離他不遠的地底下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東西在地下刨動。
本能告訴他,這絕對不可能是普通的老鼠或是其他小動物。
刨土的動靜越來越大,忽然,一隻腐爛的手猛地從泥土下伸出!
緊接着,濃重的夾着泥土腥味的腐敗氣味争先恐後地溢出來,先是一隻手,接着是挂着碎布料血肉模糊的肩膀,它們慢慢地掙脫深黑土地,直至整具軀殼站立在地面。
白星臨終于知道人真正被吓到是完全發不出聲音的,他一直認為自己反應還算敏捷,但此時此刻,卻有種走不動路的感覺,手腳僵硬,呼吸間整顆心髒似乎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他緊握拳頭,指甲死死陷在掌心,試圖用這一絲痛感讓自己保持冷靜,尋找生機。
此時,那具從地底下爬出來的猶如喪屍的怪物轉過身,不幸與他對視上的白星臨驚出一身冷汗。
空洞的眼眶裡,閃着猩紅的光。
笑死,像激光筆——白星臨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關頭怎麼還能冒出這樣無厘頭的想法。
死神再次朝他揮舞起手中的鐮刀。
怪物拖着身軀向他走來,身上的碎肉撲簌簌地往下落。
啪嗒。
白星臨轉身起步。
啪嗒。
他跨過了擋在路中的斷枝。
“咔”地一聲,怪物尖利的指甲洞穿了斷枝。
白星臨根本不敢回頭看,拿出了學校3000米長跑比賽的勁頭,沖前方跑去。
留下一句撕心裂肺的——
“管理員你騙人!!”
白星臨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古怪的森林,還要從他因為研究課題而跟同學們一起外出采風說起。
本來出發的時候,大家都查了天氣,卻沒想抵達後的第三天就開始下暴雨,當地山多,暴雨不絕,很快就形成了泥石流,從山上轟然傾瀉而下。
幾乎一夜之間,整個城鎮汪洋一片。
白星臨加入了救災的隊伍,他體力不錯,平時也常去做志願者。這回洪災,他跟着當地的志願者團隊,坐着小艇到各個村子去救人。
卻不料在一次救援中,剛把人扶上小艇的他被水底暗流卷走,完全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當他再次睜開眼,就出現在一個玄妙的空間裡。
此間沒有天上地下,幽藍靜谧,仿佛是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中心,周圍群星環繞,熠熠生輝,不遠處甚至有曾經用高倍望遠鏡才能看到的星雲。
他幾乎要懷疑是誰在惡作劇,但現實裡有什麼超自然手段能夠把他從洪水底下瞬移到“天文館”的呢?
待在原地似乎不會有什麼發現,他唯有茫然地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他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個純白工作台,看起來有點像醫院的導診台,兩旁各有一扇白色的門。
它們突兀地出現在這個幽藍空間裡,似乎就是為了提醒他過去。
顯然,要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隻能走過去。
白星臨走近後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工作台,台上光秃秃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接着他看向兩側的門,這一細看把他給震住了——上面挂着門牌,左邊的寫着輪回,右邊的寫着重生。
“我去,我這是挂了?!”白星臨雖隐隐有所預感,但仍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腳。
“是的,您這一世已經死亡。”
忽然傳來一道彬彬有禮的聲音,盡管說出來的話很不禮貌。
白星臨循聲望去,工作台後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穿得像房産中介的男人,他看起來像是努力露出微笑的模樣。
“您叫我管理員就行。”似乎是看出了白星臨的疑惑,管理員率先自我介紹,接着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那麼接下來就為您辦理輪回手續。”
“诶?等等!”白星臨還沒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呢,他才剛考上研究生,美好的人生怎麼才開始就要結束了?
管理員看他:“您是還有什麼疑問嗎?”
“生死大事,我覺得還是再查查比較穩妥,萬一你們黑白無常勾錯了魂呢?”白星臨嚴肅地提出要求,末了又道,“你們有黑白無常是吧?這裡看起來挺現代化的。”
管理員翻了一下手裡的資料,回答:“确認沒錯,您這一世就是在23歲時死于溺水。至于黑白無常,倒是沒聽說過。”
白星臨哪裡還顧得上“黑白無常”,他聽到“死于溺水”時眼前仿佛出現了人生走馬燈,拼了一半的樂高還在寝室放着,冰箱裡冷凍着外婆給他包的雲吞,還有,小組作業少了他,那幾個家夥是不是得要忙壞了?
管理員看他神情落寞,安慰道:“白先生,請節哀順變。”爾後輕咳了一聲,“那麼接下來就為您辦理輪回手續。”
白星臨正在心裡唏噓人生無常,聽到這句,好奇問道:“我下輩子投胎到哪裡,是好人家嗎?”
管理員翻了翻資料,點頭:“是的呢,您将投胎到一個多胎家庭,您的主人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您和您的兄弟姐妹都會長得十分健壯。”
“……”白星臨懷疑自己耳朵壞了,“什麼主人?什麼健壯?”
聽聽,這是正常的形容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