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低着眸子,可是柳芙蓉知道這個裴晏禮不是那個權傾朝野呼風喚雨充滿狠戾的裴晏禮。
那又如何?
可柳芙蓉靠近他一步,他便退一步。
“不許退。”她明明是在命令他,可裴晏禮卻不覺得無理,他有種荒謬的錯覺,她在透過自己看着誰?
她繼續上前,近到裴晏禮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快得難受,可他面上不顯,依舊是那副疏離模樣。
“嫡小姐,男女……”大防。
話并未來得及說出口,一個帶着花香的懷抱襲來,她比自己要矮上一個頭,此時她的右耳正貼着他的心髒。
她抱的并不緊,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讓他甚至沒了推開她的底氣。
“你知道父親想讓你娶我,對嗎?”
一句話喚回他的理智,裴晏禮逼着自己冷靜,輕輕将她的肩膀推開,退後一步頭低得更低:“是。”
她感受着他不熟練的拒絕,盯着他蹙着眉微抿的嘴唇,卻看到了他紅透的耳根,她莞爾一笑,眼中漾開一池春水。
确實和那個他不一樣,上一世的裴晏禮除了在床上會紅耳朵,平日裡可不會喜怒表于色。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隻是被她眼中的那一汪春水吸引,身上似乎還有她的溫度,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不敢對視上她探究的眼神。
剛想說什麼,卻因為緊張被嗆得咳嗽,這下不僅耳朵紅,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柳芙蓉看在眼裡卻也不揭穿他,隻微微屈膝行禮:“若裴大人願意娶我。”她擡頭對上他的眼睛,眸色如墨,吸得人走不開道,“請盡快。”
趕在宮中的花轎來之前,她要成為他的妻。
她的聲音柔如春風,‘不願’兩個字他卻是難以啟齒,她看着他傻愣在原地,沒再打算過多停留,轉身欲走卻被冰涼的大手拉住衣袖。
他不敢看她赤誠的眼睛,隻是默默作大揖:“在下家亂難理,舉步維艱;仕途豺狼環伺,險象叢生,實非良配。”
這下輪到柳芙蓉愣在原地,上一世她倨傲隻為讓他知難而退,怪不得他從未有過怒意,原來他根本就不想娶她!
心中刺痛難忍,更多的卻是想念,想念那個披荊斬棘救她于水火的裴晏禮。
她整理好情緒,聲音冷了下來:“若是我偏要嫁呢?裴大人該當如何?”
他并未回答,也并未起身,柳芙蓉也不叫他起身,便拂袖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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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枝和靈雀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姐身後,自從小姐從前院回來後便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樣。
柳芙蓉圍着池塘走着一圈又一圈,怎麼都想不通,上一世雙方納采之前都很順利,隻是聽聞裴府老太太突然離世,裴晏禮也跟着大病一場,再後來他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突然請辭退親。
那為何他卻根本不願意娶自己?她其實對未進宮之前的裴晏禮了解不多,無奈腦中的記憶怎麼都拼不完整這塊拼圖。
“蓉兒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楚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哥還在前院尋你呢!”
柳芙蓉将苦惱咽進肚子裡,換上一副無憂無慮的笑容:“我也正想去找你們,讨個哥哥投壺的彩頭。”
楚璎自然也看到了她一個人轉了半天,隻當是那幾個小女娘又惹得她不開心了,遂而換了話題:“巧了,我們現在去正能看到精彩的。”
前院中一衆公子哥圍在一起,不少姑娘們也站在橋上觀望,楚璎帶着柳芙蓉走近。柳芙珩正巧投進,引得周圍一片歡呼,見妹妹來了:“蓉兒,喜歡那把芙蓉扇嗎?”
還不等柳芙蓉答,周邊一個人便搶答了去:“芙蓉妹妹配芙蓉扇,妙哉!”
柳芙蓉認得他,是左相家的小公子,最近正在同龐家議親,可惜龐知許對他們家的地位并不滿足,照上一世的走向,龐春奕現在正可勁盤算着将龐知許送入東宮。
柳芙珩雖平日裡與他交好,卻也是毫不客氣地将矢轉向扔到了陸河清身上:“是你能亂叫的?”
陸河清也不在意調侃:“是是是,看來你未來的妹婿真是關關難過啊!”
要是放從前,大家也就一笑而過,如今有了那裴晏禮的傳聞,倒是沒人敢笑了。
他們這些世家子自然是瞧不上他的,可卻也是怕他的,其實官官來往盤根錯節,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段時間裡大大小小的官員給裴宴禮那尚在禮部任職的二叔不知送了多少禮,誰曾想裴宴禮壓根不買賬,該抓抓毫不含糊。
正當大家各有所想之時,柳芙珩最後一支矢也進了壺正中的口。
柳芙珩接過小厮取下的彩頭轉身就遞給了柳芙蓉:“謝謝哥哥。”這把扇子精緻小巧,其實是楚璎和林昭華選的彩頭,畢竟投壺這種項目對于柳芙珩這種武将出身的人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