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Candy

我提前找圓谷光彥的母親聊了很久，細細說明完這個圈子的情況，但對方依然堅定極了。

好吧，好吧。一個沒有多少背景的孩子，但是五官端正，面孔清秀。如果遇到喜歡小男孩的資方，我可以稍作些勸阻，但要是擋到最後卻一個機會也沒有，也請你不要怪我。

不會的，我怎麼會怪您。松下小姐，您能帶他到這些場合，已經是……那女人看樣子是感激涕零，我懶得繼續虛與委蛇，喝完敬酒就和那孩子取得了聯系。

他很有時間觀念，我随便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約在日賣電視台的門口，說好七點見面就是七點，而他看樣子已經等了一會兒，見我下車就過來幫忙開車門，明顯已經等了一會兒。

我稍微提起了點興趣。“你多大了？”

“剛從大學畢業。”他笑了笑，“我媽媽希望我多學習一下……總之，麻煩您了。”

“不麻煩。”我們走進電梯間，我對着金屬質感的電梯牆壁倒影打量自己，棕色的眼影，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睫毛很自然，身上是粉色長裙搭配西裝外套，中和了兩種我正努力平衡的氣質。

圓谷光彥則一身黑色，穿着連帽衛衣和垂墜感強的褲子，很有學生氣。

“這圈子談事情很自由，也不是所有事都要寫成白紙黑字才有效力。”我冷不丁開口道，看他有點不知所措地頓在原地，補充了一句。“但如果你遇到了自己拿不準的事，一定要先和我說。”

“噢……”

“還有，明星就是人，進去之後不要太驚訝。”我輕車熟路地帶他進來，按下最上面的數字序号。“我帶着你玩一會兒就要去談事情，那個時候你再去找喜歡的人要簽名。”

很多年前，有個現在已經退居幕後的主持人評價我為“不說廢話的人”。我想這是因為我發自内心地排斥日娛，還有該語言内暗含的前後輩羞辱和醜惡體系。但剛開始的時候，每個人都可以和你說廢話——在該行業内，新人的時間被極度浪費。

也許這是一種對人的異化，也許我今晚不應該再帶着一個年輕誘人的男孩來到這裡。電視台頂層空闊舒适，巨大落地窗邊帶着放松功效的暖黃落地燈，一張張精緻的擺着雞尾酒和甜品的小圓桌邊有低聲談笑的男男女女，我自動找到一個熟人，端着酒就湊了上去。“星野！”

“上次不是還叫我輝美嗎，”她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回頭，貼了兩層睫毛的大眼睛很自然地看向了我的身後。“這位是？”

“可能因為這次還沒有醉到那個程度吧。”我笑，然後迅速地介紹道。“圓谷光彥，朋友的孩子，想演戲。”

“噢~”她很微妙地挪開視線，沖我舉杯。“小弟弟，祝你玩得開心。”

其實光彥不一定熟悉她，大概隻是聽過。同沖野同期畢業的偶像星野輝美早已經嫁人退圈，她隻是喜歡玩才不缺席這些聚會。但圓谷光彥笑的很捧場，态度也恭敬。“星野小姐，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我帶他見了見以前合作過的制片和導演。有時候我看那些大叔看很煩，後來察覺到大概我們相看兩厭，但圈子兜兜轉轉就那麼點合作關系，明面上要過去的去。他們得獎不如我母親，子女的履曆不如我，大概這片土地上的愛男屬性救了各行各業屌絲男的大命，不然我必定唯女導演們馬首是瞻。唉。

光彥也很會來事。他主動開始介紹自己，我聽了一會，感覺他已經把簡曆背到毫無簡曆痕迹，是可以直接上台發言的程度。

原來這孩子本科出國讀了表演，現在正在東京一個攝影棚打雜，技術和專業都不錯。我聽了會兒他優秀如開挂般的人生經曆，正覺得沒趣，立刻捕捉到一個很眼熟的背影。

她一如既往，正式套裝，黑皮鞋，低到顯得人莫名謙卑的馬尾，沒有染頭發，但居然也沒有白發。望向人時雙眼瞳仁幽深純黑，其實有點瘆人。幸好我已經看慣了。

水無憐奈永遠比别人先感知到某種接近。“泉水，好久不見了。”

我留意到她有意想和我交好的态度，不得不重新措辭。

“水無小姐，我以為你在墨爾本打高爾夫呢。”其實我還有件要緊事得解決，但我忍不住先找了她。

“我在你的印象裡竟然這麼有錢嗎？”她似笑非笑，突然注意到我手裡的酒杯。“這是……？”

“荔枝味的馬天尼。”我認真地品了一口，“你不說我都沒什麼感覺。今晚調得不錯啊。”

“是嗎？那陪我去取一杯吧。”水無連眼睫毛都不顫一下，說了句失陪就和我一起走向吧台。她的男伴，那個金棕色頭發的英俊混血兒愣在原地，眼睛裡的神情很可憐。

社交距離的确是宇宙級難題。我收回視線。“多漂亮的小夥子。你怎麼這麼冷血啊？”

“你帶來的也不差。”她哼了一聲。“天，我沒想到你喜歡那款。有十八歲嗎？看着真嫩。”

“我沒上過他。”我很無語，“朋友的兒子，想入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