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儀這才笑逐顔開:“好。”
法寶寺是千年古刹,銀杏滿庭,金桂攢星。僧寮窗外秋菊臨霜競放,老梅偃蹇,枝丫如鐵骨撐空。
一泓秋水映出天心月,登山遠眺亦可見層巒盡染,滿目赭石丹砂之色。
崔令儀跟在謝珩身後亦步亦趨地往山上爬。
她在現代的時候還是有運動習慣的,可是穿越來到這裡以後太忙了,每天都在處理案子,還是義務勞動,想要花錢都無處可花、無甚可買,運動習慣自然也就抛下了。
她慢吞吞地跟在謝珩身後,汗珠浸濕她一點鬓發。
她好不容易爬到一個小平台之上,卻看見謝珩已經停了下來。她迎上去問:“怎麼了嗎,到了?就是這裡?”
謝珩不答,隻在她面前俯下身子。
崔令儀問:“幹什麼?”
“上來。”他言簡意赅。
“還有那麼高,你要背着我嗎?”崔令儀一怔。
謝珩失笑:“連你都背不動,我這官也不必做了。上來吧,必不會把你摔下來的。”
崔令儀猶豫片刻,她仰頭看看高聳入雲的法寶寺,因此道:“那好吧。”随即手腳并用地趴上他後背。
他笑了一聲。
崔令儀的體重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爬山的速度。他仍健步如飛,千尺長階如履平地一般。崔令儀回身望了望,驚道:“怎麼這麼高啊,逐級走下去膝蓋不是要廢掉了。”
謝珩笑問:“你年紀輕輕,說話怎麼像個老頭子。”
崔令儀撇嘴:“你才二十四歲,你當然不知道膝蓋疼是什麼滋味。”
“你就知道?”謝珩問。
崔令儀見勢不妙,立即閉嘴。她穿越前已經二十七歲,到法庭上已經不再僅僅穿黑色的西裝了,這足以證明她已經是個頗有經驗的律師。随着年紀增長膝蓋就是會變差,她跑步跑多了,或者是不小心睡覺踢了被子,有時候都會膝蓋疼。
鑒于膝蓋疾病的暴發概率,崔令儀對此十分謹慎小心。
何況這裡又是古代,膝蓋壞掉了又不能做手術,隻能忍着,想想就忍不住閉上眼睛。
她僵硬地轉移話題:“你同心契想好寫什麼了嗎?”
“想好了呀。”謝珩道。
“你要寫什麼,跟我說說。”崔令儀催促道。
“不要。”他不肯,“至少也要成婚以後才能給你看,若我現在給你看了,你一定會笑我。”
“笑你什麼?”崔令儀意外他這話,“有什麼是不能當面跟我說的?”
“那可多了。”他輕聲道,随後悶頭繼續爬山,直到一炷香後,兩人已經登上法寶寺。
法寶寺内香煙袅袅。寺中僧衆見謝珩與崔令儀前來,知是貴客,忙引至靜室。崔令儀從謝珩背上下來,整理了下衣衫,在寺内四處打量。
謝珩與寺中長老寒暄幾句後,長老取來同心契的文書與筆墨。謝珩對崔令儀道:“你我先淨手,再寫同心契。”
崔令儀依言照做,淨手後,她看着桌上的筆墨,心中翻騰,一時也不知道該下筆寫什麼。現代人的表白形式和古代人是有差别的,她總不能在紙上寫,“謝珩我永遠愛你”吧,這也太假了。
謝珩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柔聲道:“别緊張,随心書寫就好。”
崔令儀深吸一口氣,拿起筆,略作思忖,便在契書上落下字迹。寫罷,她看向謝珩,見他正專注地書寫着,燭光映在他臉上,輪廓分明,神色虔誠。
待謝珩寫完,兩人将同心契放在托盤上,由寺中僧人拿去妥善供奉。之後,崔令儀小聲對謝珩說:“我們找找看,能不能發現穆從南和那些女子的同心契。”
謝珩笑道:“何必自己找呢?”
他走至方丈身側,雙手合十,問道:“大師,我家三哥日前已經過世,我今日來此,還有一件事,便是要将他的同心契請回,随他一同下葬。”
方丈微微一愣,片刻後說道:“阿彌陀佛,請檀越節哀。”說罷,喚來一名小沙彌,在其耳邊低語幾句,小沙彌便匆匆離去。
崔令儀在一旁探頭探腦,因着要窺破他人私隐而神色鬼祟。謝珩笑道:“莫急,定會有所發現。”
不多時,小沙彌匆匆返回,手中捧着一個木匣,呈給方丈。方丈打開木匣,從中取出幾張契書,仔細辨認後,遞給謝珩道:“檀越,這便是令兄所留的同心契。”
謝珩接過,與崔令儀一同查看。隻見那幾張同心契上言辭懇切,絕無流俗,字字句句發人深省,反倒是女子們所書寫的内容略顯輕率,隻求富貴安穩。
崔令儀一張一張翻過,疑惑道:“難道他真的同時能對這麼多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麼?”
謝珩無奈一笑:“你就這樣走馬觀花,能看得出來什麼,難道你沒看出他每一張同心契,都是寫給了同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