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舒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感覺想想身體就痛,有個便宜爹不可怕,畢竟父親這東西在人生中可以被劃作可有可無的一類,但明明是個便宜爹,卻把你的生死與人生大事玩弄于股掌之間才可怕,被陌生人随意掌控生死,身體跟心靈仿佛都在幻痛。
為什麼廢修為也很簡單,自從陳蘭舒死後魔修的地位到了不平等的那一邊,月天煜雖說貴為魔尊,但是他實力不夠,連标志身份的尊号都沒有,所以即便魔修無可奈何也沒有辦法改變現狀,談判幾輪後定下了每隔百年需要進貢奇珍異寶求和這一規定,上貢的時日快到了,他需要被送去正派當質子,如果是爐鼎的話更有誠意,頌哥兒一有魔尊血脈,二是純陰之體,所以修習對他來講并不必要,再在魔修的路上走下去就不好收場了。
改變人生的希望還未開始,就被掐死在黎明之前。
之後月天煜下令将頌哥關在房内等待日子來臨,為了防止他逃跑栓了鎖鍊,下了禁锢,陳蘭舒無聊得要命,隻得把書架上的書都搬出來一本本看,沒看幾本就看不下去了,這屋子裡擺設就那麼多,連點娛樂項目都沒有,怪不得頌哥兒會尋死,誰來都得想死!
陳蘭舒在水鏡前仔細端詳許久,幼時念書聽過夫子講狐狸精愛攬鏡自照,因為時刻要注意自己跟人類有什麼不同,陳蘭舒照了半天,仔細端詳這副皮囊後還真發現了一些問題。
這身體有七分像他原先的樣貌。
頌哥兒長得并不難看,但不像月天煜,幾乎可以說是毫不相幹,陳蘭舒推測是随了早逝的娘,因為營養不良所以發絲有些幹枯,唇色很淺,眼窩卻極為深邃,顯得鼻梁格外挺翹,眼尾上揚出好看的弧線,這種眼型笑起來會有些輕佻,可能是頌哥兒命運多舛不愛笑,身材單薄消瘦,配上這副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格外陰郁,起碼不讨人喜歡,跟陳蘭舒本人細看會有七八分的相像,唯一不同的是陳蘭舒他愛笑,被打了要笑、說話要笑、死前還要笑,仿佛所有的事都不是大事,都能被一笑置之。
但像他這是件大事,相似成這樣隻能解釋為他們真有點血緣關系,不過片刻冷靜下來後,陳蘭舒自己把這個可能性給否決了,他家确實隻剩他一個,不然當年也不會抛卻前塵上山求道,再說就算有存活,也不能活好幾百年,陳蘭舒怎麼想怎麼不好,細想下去隻能往詐屍那方面考慮了。
陳蘭舒索性咧着嘴,學着之前的自己對着鏡子笑,效果顯著,尤其像鬼娃,愣是給自己吓出了寒顫,感覺能吓死好幾個月天煜,隻好忍痛打算把這個習慣收斂一段時間。
這時突然聽見門口傳來“吱呀”一聲,鎖了數月的禁锢突然被打開,陳蘭舒笑容一時半會沒收回去,一名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拿着一件禁步走了進來:“哥哥?你該出發了,父親叫我把這個給你,說是身份證明.....”她的聲音在看見陳蘭舒後卡了個殼,腳步被定在了原地,小女孩看見他一邊摸着臉笑一邊照鏡子的身姿,瞪大了原本就圓溜溜的眼睛,似是被震撼到:“你在...做什麼呢?”
陳蘭舒沉默片刻,故作鎮定:“描唇呢,有什麼事?”
小女孩:“......”
描唇确實要笑,這沒毛病,小女孩真沒見過這仗容,給他把禁步栓腰帶時手都在抖,心想我這是中邪了嗎?擡着眼睛又看一眼陳蘭舒,正好由下而上對上他的眼睛,他對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有一種包容感,感覺到小女孩的視線,便帶着安撫的情緒沖她一笑,完全忘了自己笑起來不太像人。
小女孩:“......”
小女孩第二次被鬼娃笑容吓得一個激靈,心想我确實是中邪了,而後開導了一下自己,都修魔了,中邪也是在所難免的。
多大點事嗎!
她隻解開了陳蘭舒腳上的鐐铐,手上還被捆着,小女孩倒也不嫌棄他,拉着他的手出了房門,大概是好久沒看到刺眼陽光的緣故,陳蘭舒眯了眯眼睛,然後定睛一看,發現小小别院門口停了數十輛馬車,上面擺着各種見過或者沒見過的東西,中間那個顯然是給自己的,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重要是外面的裝束---
陳蘭舒看見沐浴在陽光下的紅綢,系在馬車上尤其耀眼華麗,他欲言又止了好幾秒,表情千變萬化,最後拉了拉小女孩的手,輕輕的問道,聲音中帶着點不易察覺的破碎和十分的難以置信:
“妹妹,我這是要風光大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