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它在這裡徘徊,可能是遷徙途中掉隊了,在等待着同伴。”
洛亦秋擡眸,與那隻孤雁相望,它浮在遠處的水面,聲音短促而沙啞的叫着,一圈又一圈地遊動,仿佛在丈量這片水域的邊界,又像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信号。
就像他,站在人群之外,望着熱鬧的燈火,卻找不到一個能并肩的影子。
洛亦秋靜靜地望着那隻孤雁很久很久。直到一聲短促清亮的叫聲回應了它,遠方飛來一群鴻雁,他們回應着那隻孤單的雁,接着一隻又一隻的落在水面上。
它們的頭雁還遊至那隻落單的雁旁邊,為它整理羽毛。
洛亦秋微微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幕,下意識轉頭去找尋夏如灼的身影,發現那人就在自己邊上,一直陪着他。
遠處少年們的笑聲和腳步聲顯得格外清脆,洛亦秋感覺好似連秋風都變得活潑了起來。
他微微張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帶着泥土和稻草清香的空氣。
聽到嚴皓他們在前方大聲的叫他們倆快點跟上,洛亦秋的眉眼終于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提起夏如灼手裡那塑料袋的一邊,拉着他一同向前走去。
他們駐紮在一個四周環樹的平坦地帶,架起了嚴皓和柳笙意帶來的專業燒烤架和爐子。
夏如灼手法熟練地烤起肉串來,洛亦秋安靜的坐在他旁邊,擺弄着手裡的相機。
而其他的小組成員們早已拿出了收集聲音的麥克風設備進入了林子裡。
洛亦秋認真整理着自己剛剛拍攝的照片,突然裸露在外面的手臂被一個冰涼的物體碰到,洛亦秋轉頭看去。
夏如灼把一杯冰鎮西瓜汁遞給了他“哝,給你的。我就隻做了兩杯,你小心點别被嚴皓和柳笙意那倆給發現了。”
“謝謝...”洛亦秋接過了那一杯滿滿的西瓜汁。
插上夏如灼遞來的吸管,喝了一口,感受着冰涼清甜的西瓜味在嘴裡炸開,心裡卻像是融進了一團火,炙熱滾燙。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杯壁,嘴角抿起又松開,最終綻開一個像初春溪水般清淺的笑。
從遠處走來的方至正好看到這一抹蕩漾了整個秋天的笑,怔愣了好久。
從沒有見過班長這樣笑過,美得令他心尖發顫。
他走到兩人身邊時,正好夏如灼烤的第一波肉串已經熟了,見他過來,就分了一串給他。
方至小小聲地道謝,坐在了洛亦秋的旁邊,思考着要怎樣和他搭上話。
此時的洛亦秋拿着滋滋冒油的烤串陷入了沉思。
這東西怎麼感覺會緻癌...
“怎麼了?”夏如灼看他遲遲不下口“是不是吃不了辣?”
洛亦秋微微搖頭,盯着那肉串半晌才咬下一口。
羊油在齒間迸開的刹那,滾燙的肉汁混着辣椒面在舌面上炸開,洛亦秋的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臉頰肉眼可見地漲紅起來,從耳根一直漫延到脖頸。
他張着嘴急促地哈氣,嘶啞地咳嗽“咳...咳咳....”
夏如灼趕緊放下竹簽來拍他的背,旁邊的方至也遞出了紙巾。
“慢點慢點,不會吃辣就别吃了,你怎麼樣了?”夏如灼皺着眉頭問洛亦秋。
“沒...咳咳,沒事,嗆到了。我...咳咳,會吃辣。”
夏如灼給他拿來了冰鎮的西瓜汁,洛亦秋猛得灌了好幾口。
方至也在旁邊焦急的關心了幾句。
洛亦秋雖被這辣意折磨得狼狽,卻又感到莫名的上瘾。
十七年來,他的人生像一本工整的賬簿,每一頁都謄寫得一絲不苟。按時吃飯,按時休息,穿最工整的校服,吃最健康的食物,營養師告訴他要保持健康飲食,拒絕重油重辣;父親要求他做最優秀的孩子,規行矩步。
生活于他而言是一道嚴絲合縫的數學題,每一步都提前驗算過标準答案。
直到這滾燙的辣意劈開他的唇齒。
洛亦秋才意識到,原來灼燒感會令人上瘾,就像規整的算式裡突然跳出一個無理數。
這辣意燒穿了那層包裹他十七年的透明繭房,此刻的他滿臉通紅,眼淚直流,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鮮活。
平複了一會,他擦掉了眼角的生理性淚水,把那串熱辣的羊肉串再一次塞進嘴裡。
方至目瞪口呆“班長,你...不是怕辣嗎?”
洛亦秋擺了擺手“沒事,我能吃辣,再給我一串。”他看向夏如灼。
“你...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隻是沒吃過這麼辣的,多吃幾次就好了。”洛亦秋接過新的一串燒烤。
夏如灼無奈,隻好由他去了。兩個人目光擔憂地看着洛亦秋吃得嘴唇通紅,拼命吸氣。
夏如灼和方至對了一下視線,他用眼神詢問:這是會吃辣??
方至猶豫着搖了搖頭: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