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虛浮得緊,像是吸足陽氣的妖精迷醉。心中頓時敲響警鐘,她不能再強行将靈力壓下去,否則定會爆體而亡。
宋莺時往聖杯中添了血,防止她的貿然離開緻使陣法停止運轉,杯中輕漾出她略帶濕紅的眼眸,刹那間竟有些妩媚,她吸了口氣,淚水瞬時憋了回去。
着實是難受,體内像是有東西在向外攀爬,時不時咬一口她的經脈。
怪不得講堂師兄師姐們常說“滿則溢,盈則虧”,這也不無道理,她就是很好的例子。
這次沒有人來為她設陣,隻能自己熬過不知變數的天劫,若是成功,那當然是最好的情況;若是失敗……
宋莺時有些不敢想,她不怕死亡,但是連累了裴回是自己極其不願看到的結果。
要是能解開契約就好了,她想。
手腕處的桃花印燙得驚人,讓她無暇再分神思考,空中翻湧着滾滾天雷,時不時冒出絲縷白光,愈發強烈的壓迫逼近她,讓她隻能選擇就地渡劫。
儲物戒中的法器倒是能抵擋住前三道雷劫,但随後,雷霆震震,輕易破開法器的保護圈,直沖她而來。
半空中的裴公子見狀,當下不再猶豫,驅使怨氣形成的人包圍她,驚春持劍抵擋,劍花在手中挽起送出,借着天雷中的懲戒之意,讓幾“人”無法近少女身邊半寸。
天雷席卷直下,骨頭斷裂的聲音異常清晰。
宋莺時咬牙,筆直的脊背開始搖晃,鐵鏽味彌漫在齒間,卻又被她強行咽下。
驚春擔憂地朝她望一眼,但很快便被怨氣組成的“人”所纏住,好在天雷确實是這些陰冷之物的克心,眼見得上空澄淨了不少,顯露出一點天空的影子。
這給其他幾人減輕了不少負擔,騰出手來對付突然襲來的怨氣。
皮肉燒焦的味道格外刺鼻,第九道雷劫粗長,深紫色中間閃着白光,約莫有成年人拳頭大小。
驚春雙眼蓦地睜大,一劍劈開面前糾纏的裴公子:“讓開!”
“她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裴公子已經不成人樣,僅存的人身青紫交加,“她能回來,她可以複活!”
“癡心妄想。”驚春冷冷丢下這句話,壓下溢出嘴角的血痕,劍身泛起金光,迫使裴公子避開她,無法接近。
嗤笑聲中滿是嘲諷:“你以為你能救得了她?真是可笑。”
驚春旋即回頭:“什麼意思?”
“天道要殺的人,也是隻你我能夠阻止的?”裴公子笑得垂下腰,頭顱掉落在地上,笑聲刺耳尖銳。
天道……
驚春眼神一暗,但少女那邊情況危急,哪怕她未曾渡過修仙天劫,也能感受出,這根本就不是進階金丹該有的雷劫強度!
這個事實,場上的其他人感受更加深刻,謝長青皺眉想要越到宋莺時身邊,松手的瞬間,失去靈力運輸的陣法漸漸停止運轉。
謝長青想要不管不顧,他環顧其他人,對上一緻的眼神後,恍然失笑。
不談松知月,他們四大家族何曾這麼團結過,宋莺時究竟是什麼時候讓他們聚在一起,無法隔絕的呢?
天雷對着底下的少女示威,這幅皮囊潰爛的不成樣子,靈脈損傷嚴重,幾乎完全斷裂,她的意識飄散到很遠。
她想起師父溫衡,明明自己窮得叮當響,但臨出發前,還是用盡資産,隻為給她挑到幾件好法器,護她平安。
又想起宋驚寒,常來看她,卻怕惹她生厭,隻敢悄悄望幾眼,托付同在合歡宗的宋家人照拂她,保護她。
但她還是最想裴回,想知道他在哪裡,想問他有沒有辦法解開契約,跟在她身邊實在是苦難事,她不想少年因為她受許多無妄之災。
并肩作戰過的隊友,宋莺時想了想,偏又倦怠極了,就這樣躺下,看着震天雷劫疾速落下,耳邊是驚春稍顯稚嫩的聲音及隊友們的呼喚。
最後還能用自己換他們的平安。
真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神識斷開與驚春的連接,劍是她的劍,但桃花神從來不是。
“花影,破!”她看見驚春趕來的身影,不惜消耗神力,但天雷何其之快,于是她對驚春淺笑,眸中倒映出極盛極豔的桃花。
焦糊的氣味難聞,但被清風吹走,迎來甜而不膩的花香。
宋莺時徹底倒下,她經骨寸斷,若不是憑借一腔傲骨,怕是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裴回,你贈我的桃花醉我已尋到。可惜,哪怕是借了你的命,我也還是未曾活下來,直到最後竟還要連累你,真是抱歉啊。
那你呢,你是否也看到了這場桃花醉?
恍惚中,似乎遠遠地傳來清冽聲音。
“宋莺時!”比話語先至的是铮铮劍鳴,長劍猛然對上紫色天雷,倏然劍斬天雷。
這是第二次。
她真的很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