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不是長得很好看的類型,她的五官跟她的脾氣一樣平庸,明明是不起眼的長相,她見過就忘,可就是施舍了一丁點的善意,顧楠看她的整個眼神都變了。
顧楠會試着讨好她,給她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就是為了和她建立起一丁點的聯系。
最初她并不喜歡顧楠這樣有目的的殷勤,學生時代的她根本不缺任何人的擁護。
到了臨中她的人緣才要差了點,她以為這沒什麼的。
可後來她殘忍地發現,過去的風光煙消霧散,就算有人讨好她,目的也并不像顧楠那樣單純。
心裡的落差感讓她生出一點扭曲的感覺,隻有顧楠還和從前一樣。她知道顧楠想要一個朋友。她總在日複一日中對那種眼神心軟。
可是顧楠這種被全班孤立的人,她怎麼能和她做朋友呢,如果真的和她走的近了,那麼她也會被一起孤立的吧。
她是爸爸媽媽眼裡的乖孩子,同學們眼中的令人佩服的學霸。她這樣的天之驕子怎麼能和顧楠成為朋友?很自然地她疏遠了顧楠,顧楠也很識趣地不再接近她。
但人性就是這麼惡劣與不堪。當顧楠不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時,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感。
那種想讓顧楠再再注意到她的渴望變得越來越強烈。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的目光從來都不能從顧楠身上移開。
這次難得一見顧楠沒有穿校服,黑色的短袖,黑色的到膝蓋的短褲。面料是很親膚的材質,看着并不是很起眼,可黎樾知道這種低調下藏着的奢侈。
這種程度,這種尺碼的衣服,顧楠根本穿不起的,顧楠也不會穿這種風格的衣服。
黎樾突然想起每回給顧楠講題時,挨到一起坐,便會發現顧楠校服的邊緣以及被她洗得發白衣領子。她厭惡這樣貧窮的顧楠,又不得不在這樣的機會下湊近一點,在顧楠專注地看着題本的時候嗅到她的脖子。
那種味道藏在淡淡的肥皂味底下,是屬于顧楠身上的味道。
黎樾目光往上滑動,盯着那張淡然的臉,雙手緊緊攥住了書包帶子。
陳雅挽住她手臂:“黎樾你怎麼了,眼睛好紅啊。臉也是。”
她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目光移開,僵硬說了一句沒事。心裡有一種酸脹,又催生出一種摸不着的感覺。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忍住要發作出來的沖動。
她确定那個人是傅潇,心慌無能為力,她感覺到自己的目光有些許留戀。
但在陳雅的催促下,她不得不割舍這種沒用的東西。
教室徹底隻剩顧楠一個人了。顧楠的目光其實一直注意着黎樾有沒有離開,直到黎樾真的離開,挺得很直的背才慢慢松懈下來。傅潇的衣服于她而言有些大。
手放到桌匣子摸索的時候,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張紙條和一個棒棒糖。顧楠心跳加快,覺得空蕩蕩的教室讓她的脊背涼飕飕的。紙條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我一直在看着你呢”這種話。
顧楠的手莫名顫抖,眼裡倉惶一閃而過。而衣服的上屬于傅潇身上的味道傳到她鼻尖,又讓她的心放了回去。手還是抖,她顫抖着把紙條撕掉扔到垃圾桶裡。在照不見光的角落裡說:“我不怕你的。”
背上書包,走的時候将棒棒糖也一并扔到垃圾桶裡,然後很快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裡。
教室裡的門會有門衛來關。
顧楠沒走一會,教室裡的燈又被打開了。
本來隔了一棟樓,或者說早就該在家裡的傅潇出現在了高三三十班的教室裡。她也是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款式和顧楠的一模一樣,隻是短褲的顔色是白色的。
黑色的長發沒有被紮起來,很柔順地搭在肩側。從側面看,能看見她一點挺翹的鼻尖。
傅潇走到垃圾桶旁邊,低頭盯着被撕掉的紙條和被扔掉的棒棒糖。
她彎下腰去撿起棒棒糖。
頭發一下子遮擋她的臉。慢慢起身時,好像隻能看見一顆黑色的腦袋在移動。
傅潇已經顧不了自己的頭發,她緊緊捏着精心挑選的棒棒糖,眼裡閃過陰霾,扯起唇角笑了一下。她隻開了教室後面的燈光,并不明亮的燈光讓她臉上的陰影看起來更為可怖。
舉起棒棒糖,盯着粉紅色的包裝紙,那稍微亮眼的顔色好像刺痛她的眼睛,對着棒糖糖說話:“看來小兔子不喜歡吃你這種東西啊。”
棒棒糖當然不會回答她。
于是傅潇眉開眼笑起來,和剛才陰森森的表情不一樣,将棒棒糖揣到褲兜裡,慢慢悠悠關了燈,走出去,像是沒有人來過。
高三三班的學生享受着普通學生沒有的待遇。宿舍住的四人間也被改造成兩人間,每個人都有一間單獨的卧室。
高三三班的同學每人都有一個這樣的宿舍位置。
傅潇已經好久沒有再來過學校宿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