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往後一看，眼前是一張冷豔的臉，熱意的風吹起她的頭發，黑色的發絲在夜光下緩緩流動。顧楠的眼睛眨啊眨。在虛幻得不真實的光暈裡，她好像看見了傅潇唇邊的笑意。

“怎麼說走就走？”傅潇的手從手腕滑到她的手背。五根手指齊齊牽住她的。滾燙的熱度讓她手心生出汗。

“現在回學校還來得及嗎，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家吧。”傅潇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我家很大的。”

顧楠覺得傅潇又離她近了點，說話時的氣息從上而下打下來，鋪滿她整張臉。顧楠臉頰莫名奇妙漲紅，對傅潇的突然靠近也沒了方才的不自在。

她微擡頭看清傅潇臉上确實是笑，緊了緊傅潇的手，輕輕搖頭，“你是不是沒吃過街邊攤？”

“怎麼這麼說？”

傅潇的臉很有迷惑性，在虛弱的路燈下暈出光。顧楠想起那些人說的話，不由得又拉開了距離，“我都聽到了，你是高三三班的，那裡的人非富即貴，其實你不用顧及我的，剛才的炒米粉…你吃了是不是很難受？”

“沒有。”傅潇答得很肯定。

顧楠眼前模模糊糊的，她想她大概是哭了，傅潇臉上大概沒有嫌惡的神情。她情不自禁地說：“還沒人這麼認真對待我的事，你是第一個。”

顧楠皮膚不比傅潇白，她的臉上總是帶着油畫裡稻穗的色彩，眼鏡彌漫一層淺薄的水霧，她真的哭了。

眼眶紅得并不明顯，她不清傅潇臉上是何表情，隻是她确定的是眼前的整個僵住了，眼前一輕，鬓邊的碎發被挑起來，下眼睑被什麼東西帶過，輕得像綿密雨絲劃過，眼鏡被摘掉，她又看清了傅潇的臉。

傅潇臉上震驚還沒消失，手指在她眼間摩挲個不停，“原來你真是隻小兔子，眼睛紅紅的。”

“什麼？”顧楠在傅潇的觸摸下不停上下煽動眼睫，睫毛被淚水打濕，粘成一簇一簇的。

她擡手擋了一下傅潇的手，卻發現傅潇握住了她的手腕。顧楠眼前黑了一瞬，聞到了從傅潇頭發上傳來的清香。耳廓似乎被類似溫暖的口腔包裹着，一陣熱流往她耳蝸裡鑽。顧楠覺得那種東西正打算吃掉她的耳朵。

傅潇的聲音也變得沉沉的：“我說，你哭紅了的眼睛就像小兔子。”

顧楠不明白，她能與兔子搭上什麼邊，難道因為都是弱小又無法反抗的小動物？耳垂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又癢又痛。

她的心咚一聲鼓震到耳膜，驚慌失措地推開傅潇，“你、你做什麼？”

傅潇被推開了一點，手還捏着她的手腕，她不急不緩擡擡眼，帽檐擋住了她的桃花眼，陰影留在眼睑下方。傅潇狀似無意地伸出一點點舌尖舔舔唇。

“跟我回家吧。”傅潇的聲音有種奇異的循循善誘，“這麼晚了，宿舍也關門了呀。”

傅潇更緊地握住她的手，“你說的，除了我，沒人把你的事當回事了。”

顧楠咽了咽口水，想說不用了，指尖觸到傅潇的手指尖。

傅潇笑了下。

微涼的風讓她的脊背發寒，她又聽見自己的聲音，“謝謝你，傅潇。……以後，你可以當我朋友嗎？”

手被傅潇不輕不重地揉捏着，她的手并不那麼軟，因為回家總是幹活手掌有些粗糙，可傅潇并不嫌棄她，像她在家裡撓圈圈的小肚皮，圈圈總是把肚子露出來給她摸。

圈圈是奶奶養的狸花貓，每次回家圈圈就倒在她的腳邊露出肚皮，顧楠有點想哭，不過還是忍住了，擡眼看傅潇冷白的雙頰泛着紅。

傅潇低頭盯着她的手，認真回她的話，“好啊，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沒有意料之中的喜悅，顧楠莫名想起了紙條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我一直看着你呢。

“啪！”

“誰跟你是好朋友？！”

眼前一個白影晃過，她的手腕被另一個人箍得死死的。黎樾身高與傅潇相差無幾，被握住手腕的顧楠心快要跳出來，掙紮個不停。

黎樾扯住顧楠手腕，瞪着傅潇，呼吸有些沉。

傅潇并不說話，手垂下去，眼裡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似乎黎樾碰她的那一下讓她渾身都髒了。她慢悠悠的：“你跟她是朋友？”

她的目光停在黎樾抓住顧楠的手腕上，“可是她在掙紮。”

黎樾語塞，眼神虛瞟，反倒拽着顧楠往後撤了幾步。胸口起伏漸大，似乎是被氣的，“就算我跟她不是朋友，我們也是室友，輪不到你帶她回家！”

“不…沒有…”顧楠急着反駁。盡管是室友，但是那些她遭受過的傷害就可以這樣被輕易掩飾嗎？在黎樾的一字一頓中，她掙紮得更厲害了，因為曾經和黎樾熟悉，所以現在才覺得那麼毛骨悚然，…她哪裡與黎樾是室友，一想起黎樾同那些霸淩者一起欺負她，她怕得腿軟，“……放開我…放手…”

黎樾又惱又氣，眼裡閃過冷意，回過頭瞪她，“閉嘴！”

顧楠被吓到了，吧嗒吧嗒流眼淚，“黎樾，你别兇我，我、我已經很小心地不出現在你面前了。”

“你！”黎樾臉憋得通紅，卻還是死死拽着顧楠不松手。粉紅的唇被她咬了又咬，呼吸急促，很快她又甩開顧楠的手，“不識好歹！高三三班的能有好人麼！你忘了林暢是怎麼欺負你的？”

黎樾憤恨地盯着傅潇，“她和林暢是發小，你相信她能對你好？說不定就是她讓林暢整你的！顧楠，你不要那麼豬腦子好不好！”

顧楠确實是個豬腦袋。她又往後退了好幾步，連續數月的欺淩讓她心驚膽戰，即便這人是黎樾也不行。她想問黎樾為什麼要跟着那些霸淩她的人一起欺負她，可是她不能，她隻一直搖頭，“…不用你管…不用你管……”捏着發疼的手腕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