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小滿自然跟着旖黃裳走了。
旖黃裳對小滿從不藏私,他會的,傾囊相授,他有的,皆可拿走。他看着小滿哪哪都好,教的術法,一遍就會,在問竟可舉一反三。他都不禁感歎道,果然是那人的轉世,竟這般聰慧!他沒有收小滿為徒,他可沒臉讓那人的轉世做自己的徒弟。
旖黃裳還時常将自己和那人的事兒編成故事講給小滿聽,小滿聽了總要感歎,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傻的兩個人呢?
旖黃裳笑笑,一個是曾經的自己,一個是上輩子的你呀。
兩人亦師亦友,小滿不過三百年就已化神。堪稱神速。
美好的瞬間總是短暫的。
旖黃裳有一術法,需得化神以後,引魂出竅。
他召出仙府,布好陣法後,道:“小滿,今天我便要教給你個,我自創的奇法。”
小滿三百歲了,可雙眸卻不失天真,對于旖黃裳說的話,他都頗有興緻,此時他撒嬌道:“什麼奇法?好玩嘛?”
旖黃裳一見到小滿就喜不自勝,道:“當然好玩,而且對于你來說,此法還很是簡單呢?”
小滿道:“如此,那快說來!”
旖黃裳教了小滿引魂出體後,便是如何分魂,分魂并不複雜,隻是要痛苦一些。
這小滿也是一學就會,讓旖黃裳很是欣慰。
又過幾日,夜半,朔月。
一柄長劍刺穿了小滿的心口。
鮮血汨汨而出,瞬間沾濕了衣衫。
小滿此時眼中帶淚,語中帶傷的問道:“亦師亦友三百年,為何要這樣對我?”
旖黃裳收回長劍,向遠處掠去,拉開些距離道:“這要問你才對?”
小滿仍是語氣傷感的質問道:“你不是說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嗎?”
旖黃裳道:“你若真是那人轉世,自然是我的心尖。”
這小滿不甘心,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旖黃裳表情有些難過,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聲音瑟瑟道:“你的僞裝,确實毫無纰漏,這方天地,你幻化的都非常的像,可惜我和他之間,有過太多往事。那些往事根植于靈魂中。你怎會知道呢?露出馬腳是自然的事兒。”
确實是根于靈魂的。
那人的魂,從來都不是囫囵個的整體,而是殘魂拼起來,即使轉世,也是如此。
青蓮谷之時,那人輸于籍籍無名之人,原因也在此。他早就苦與魂魄不全帶來的副作用,隻是他不知自己的魂不全。
那年的并蒂蓮花确實奇,隻因其中一朵孕育着那人的魂,仙人池的靈氣被吸光,實則用來滋養了殘魂。
系統知道真相,所以它要旖黃裳定要摘到青蓮,送與那人。
小滿道:“你還是說出原因吧!不然我死也不甘心的!”
旖黃裳道:“你知道又有何用。”
小滿道:“你隻當為一個三百年朝夕相伴的朋友順一口氣,還不行?”
旖黃裳道:“不必多說,獻出真身吧!”
小滿滿臉遺憾的搖了搖頭,身子一轉,此時的景象全都變了。
那方山水不見了,轉眼成了四周黑洞洞的幽暗之地。
旖黃裳道:“能搞出這麼大陣仗,難不成是傳說中的蜃嗎?”
那小滿的樣子,早就沒了與那人相似的眉眼,甚至連人形都不是。黑夜中,他明亮之極,五彩斑斓的蚌殼,半掀着,一個身子肥碩又油亮的胖子躺在其中,隻有重點位置有些如鱗片般的織物遮着,頭上長着兩個奇大無比的角,也閃閃發亮,手脖腳脖子上還有精美的寶石鍊子,人手獸甲,半支腦袋身,惬意無比。可知,他就是喜歡這黑暗之地,那些光亮的地方哪能清楚看見他身上的華彩呢?一些泡泡從他嘴中随意鼓出,竟是一方方的幻境,這“小滿”道:“沒想到你竟然知道蜃。”
旖黃裳道:“如此便是承認了。”
那蜃道:“為何不認?我又沒什麼丢人之事。”
旖黃裳道:“堂堂上古異獸,被一個所謂仙人囚禁于此,成為他玩弄世人的工具!這還不丢人,什麼丢人?”這蜃,讓他傷心,他也想讓蜃不好受。
那蜃不以為意道:“你不是明白?我可不是人,不怕丢人!再有,我并不是被囚禁于此,我本就是在此,隻是仙府建在我的地盤外面。況且我怎麼成工具了,我本就樂意弄些幻境,逗逗你們。若是真要說我應該有些情緒,還是被你看破更難受些。”
旖黃裳又道:“我識破你這幻境,怎地還不能出去?”
那蜃道:“你還需打敗我才行。”
說着,無數的幻影,有稚童,老妪,舊朋親友,他們朝着旖黃裳襲來。
可旖黃裳的劍都卻是劍劍刺人心,招招奪人命。
這些人,都是蜃造出來的幻,面孔雖是熟的,卻有面沒裡,一捅就破。
旖黃裳這幾天内經曆的幻境實在太多,每一個都在戳他的心窩。
他的心,苦的不能再苦,他将這苦化為源源不斷的動力,和蜃鬥下去。旖黃裳的手段不少,這蜃确實厲害,隻因旖黃裳識破了的幻,他便卯着勁的同旖黃裳鬥。他從蚌中走出,竟是輕盈異常,和半仙的旖黃裳打起來,不分伯仲。不愧是上古異獸,逼得旖黃裳隻剩那壓箱底的招式沒用。
如此,旖黃裳還是使出一劍“秋風送爽”砍斷了蜃的半隻角,而蜃的蚌也砸中了旖黃裳。
蜃的耷拉着眼撿起了自己的半隻角道:“若是繼續下去,我必是會赢,可卻不想為了赢,搭上另外一隻角。那老頭可沒說會有人能砍斷我的角,這把算你赢了。”蜃慢慢走進黑暗,幻境也随之退去。
被蚌擊倒在地的旖黃裳站起身來,揉了揉胸口,五髒受損,終是兩敗俱傷。
此處是一座華麗異常的宮殿,匾額上挂着萬壑仙府傳承之地八個大字。
當此八字,映入旖黃裳的眼中,他終于笑了。
這回,應該是真的了吧!
隻是他兀的一口鮮血噴出,緩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