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橫在了他們中間,他卻毫無辦法。
過去了這麼多年,他還是和當初那個縮在馬蹄子底下的孩子一樣無能為力。
皇帝、皇帝……
顧厭垂眼盯着自己的膝蓋上樸素的衣裳,直到裹着黑汁的野望從不肯安歇的心髒裡爬上來,在嘴角伸出鮮紅的觸手,扯破了他的嘴唇。
這疼痛讓顧厭清醒過來,他拿起了方才放下的書,繼續讀起來。
滴滴鮮紅順着他嘴唇的一張一合,無聲無息地落在他膝頭,漸漸彙成一小隻暗紅色的眼睛,靜靜地擡頭看着他。
韓绾那邊自從聽了玉葫蘆的事,就忙了幾日,果然一得了,就來告訴沈文君,怕她惦記着。
原來此事竟與弄玉有關,那日她不知怎的一時起了這個念頭,換了葫蘆的位置,倒叫沈文君一陣後怕。
如今見事情已經明了,沈文君雖然心下依舊疑惑,還是笑着和韓绾說:“那姐姐以後可得把這葫蘆放好了,可不見得次次都這麼好運氣。”
“那當然。”韓绾也笑,“這‘葫蘆雖小藏天地,伴我雲雲萬裡身’,我可不敢再亂放了。”
“那我也放心了,真是吓死我了。”沈文君拍拍胸脯,後怕道。
唯有弄玉在一旁不敢吱聲。
皇帝雖然免了沈文君今天不用去拜見皇後,可是明兒就逃不脫了。
沈文君躺在床上歎了口氣,恍然發覺今天的聽雨閣太安靜了。
思索了好一會兒,沈文君才猛然發覺,是少了顧厭的緣故。
往常顧厭常常要來纏她,他今兒不來,沈文君反而不習慣了。
沈文君等了一會兒,顧厭還是沒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惱怒地很,想他白天話說得這麼好,晚上就不見了蹤影,果然和娘說的一樣,男人的話都是騙人的!
最後還是氣呼呼地睡了。
第二天,沈文君起了個大早,就為了早點到皇後的鳳儀宮裡去。
當然有人來得更早,沈文君到了鳳儀宮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到了快一半人。
沈文君心中無奈,一一給位分比她高的妃嫔行了禮,才坐在了韓绾的位置旁邊——她還沒來,應該是起晚了還在路上。
趙答應率先擰起帕子,嬌笑道:“我原以為貴人身子骨弱,要晚些才來,沒想到竟來得這麼早。”
“妹妹是不比姐姐身強體健,想來要是姐姐,定能比妹妹更讨人喜歡。”沈文君不習慣皇後宮裡的藥味,掀了茶盞去嗅茶香。
趙答應一拳打在棉花上,正打算再出言譏諷幾句。
就聽見坐在她前面的莊妃柔柔開口:“穎貴人如今也侍過寝了,怕是再住着聽雨閣不吉利。”
“不知道穎貴人可有想過換個地方,本宮瞧你和韓貴人極好,不如也住到嘉嫔宮裡去,能一起給陛下開枝散葉,也是好的。”
沈文君笑說:“多謝娘娘體恤,臣妾覺着聽雨閣住着不錯。不瞞娘娘說,聽雨閣離着禦花園和太液池都近,臣妾得了閑還能時時去賞玩片刻。”
“恕臣妾沒那個福氣陪嘉嫔娘娘了,娘娘莫怪。”沈文君歉意地看了嘉嫔一眼。
“這是哪裡的話,就算穎貴人來了,本宮也隻有開心的,哪裡就怪你了。”嘉嫔嗔道。
她是西北來的女子,濃眉大眼,五官開闊爽朗得似她故鄉的黃土荒漠,淺蜜色肌膚透出十分的英氣,說話語調卻出了奇地柔和,像系在腰間的紅綢,柔軟又有力。
莊妃聽了沈文君的推辭,不由笑道:“穎貴人年紀小,貪玩些本宮也是理解的,就是聽雨閣的風水怕是不好,你要是執意要住,年關的時候就叫法師來驅一驅,你看如何?”
沈文君不知道她是真的為她着想,還是想鬧什麼幺蛾子,可是如今官大一級壓死人,不如應下來,再一一打算。
于是起身行過一禮,恭敬道:“多謝娘娘,一切聽娘娘做主就是。”
“快坐吧,咱們都是伺候陛下的,弄這些虛禮做什麼?”莊妃笑道,連忙擡手示意沈文君坐下。
沈文君才坐下,可巧韓绾終于來了。
她來得正好,剛坐下就聽見兩聲幾乎是同時響起的聲音。
“皇後娘娘,請!”
“珍妃娘娘到!”
兩人竟然同時現身,衆妃嫔連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