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殷照月”三個字時,貓妖還隻是停頓了一瞬,但當它聽完後面半句,竟轉過頭盯住了奚雲晚。
奚雲晚不知該怎麼形容那雙眼瞳,赤紅之下,溢滿了滔天的恨意、憤怒、不甘,可其中翻湧的,又是被深深壓抑住的悲傷和痛苦。
她蓦地明白,殷照月十分在意那隻靈貓。
于是奚雲晚順勢勸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報仇才去殺人,這些都是你自己的因果,尚不至于牽連靈貓。可現在你要殺害這麼多無辜之人,那它的修為必然會毀于一旦,它用不了多久就能結妖丹,開靈智,你真要這麼做嗎?”
貓妖撇開頭,似乎猶豫了一瞬,可不過轉眼間,它便又兇狠地望向宮殿。
它不再理會奚雲晚的話,身後的尾巴一揚,瞬間拍開了殿門前的兩人,方之韻和宋雪時接連倒飛出去。
貓形幻影再次出現,巨大的貓爪将殿門狠狠掀飛,連帶着磚瓦梁柱紛紛碎裂,頃刻間,整座宮殿猶如一灘爛泥般轟然倒塌。
衆人的哭喊聲震耳欲聾,在極度的恐懼下,許多宮女甚至直接暈了過去。
小公主被護在人群中間,一直捂着臉不敢擡頭。
她以為自己馬上就會被砸成一片肉泥,可想象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她悄悄透過指縫向外瞧,大塊的磚石不斷地砸落在地上,卻好似被什麼無形的屏障擋住,完全避開了殿内的人。
而撐起那道屏障的人,她再熟悉不過。
“奚姐姐!”
奚雲晚的靈氣已經所剩無幾,她方才喝下最後一壺靈酒,用木镯瞬移到殿内,在貓妖毀掉福安宮前的那一刻,為衆人撐起了靈力護罩。
此時,靈氣被飛速地消耗,奚雲晚咬牙死撐,齒縫間不由得滲出鮮血。
一根高大的梁柱狠狠砸在了護罩上,她膝蓋一彎,單膝跪在了地上。
貓妖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最終定格在了小公主的身上,它的利爪在泥土裡摳出幾道抓痕,嘴裡發出陣陣嗚咽。
殺不掉太子,那就殺掉他最疼愛的妹妹,要讓他也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
貓妖露出尖牙,一躍撲向小公主。
奚雲晚靈氣耗盡,再也沒辦法阻攔貓妖。
眼見小公主跌倒在地,吓到失聲,一把靈劍卻倏然從遠處飛來,以極快的速度,穿透了貓妖的背脊。
貓妖發出凄厲的叫聲,那把劍正好嵌在它心髒旁不到一寸的位置,再近分毫,便能頃刻毀了它的妖心。
奚雲晚擡頭一看,匆匆趕來的正是祝師姐他們。
為首的劍宗趙師兄兩指一動,插在貓妖身體裡的靈劍便被猛地收回去,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趙師兄......你終于來了。”倒在地上的劍宗弟子奄奄一息,隻看了趙師兄一眼,便再次暈了過去。
楚琳琅快步上前,擰眉為他治療,趙師兄也領着一些弟子幫忙,協助她照顧傷者。
祝禾飛到奚雲晚身邊,不曾多言,直接将一顆丹藥塞進她嘴裡。
“先調息,一會兒讓楚師姐給你治傷。”
奚雲晚點點頭,專心将丹藥吸收後,才擡眸看向一旁的貓妖。
此刻它趴在一地廢墟之中,虛弱地張大着嘴,重重喘息,看起來已然是将死的模樣。
劍宗有幾人走上前來,将貓妖團團圍住,盯着它疾言厲色。
“受了師兄一劍竟然還沒死,妖孽,讓我來解決了你!”
這人剛要提劍刺去,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哀戚的叫聲。
衆人扭頭一看,門外緩步行來一人,是個小童,從他腳邊,一隻靈貓的魂魄慌忙跑來,不停地“喵喵”叫着。
那貓的魂魄與眼前這隻‘貓妖’長得一模一樣,待它跑到跟前,全然不顧一群持劍的修士,而是蹭了蹭躺在地上的‘貓妖’,慢慢舔舐着它的傷口。
它好像不知道自己隻是魂魄,壓根無法觸碰到‘貓妖’的身體。
可它不停地在‘貓妖’身邊打轉,不停叫着,似乎竭力地在喚醒它。
奚雲晚看到‘貓妖’眼中的光彩在逐漸消失,可它還是努力地撐起身體,也用額頭輕輕蹭了蹭那隻魂魄。
霎時間,金色光芒驟起,照亮了黑漆漆的夜空。
與此同時,魂魄歸位。
貓妖的魂魄回歸了本體,它拖着傷重的身體,低低地叫了一聲。
而在它身前,一個少女的魂魄慢慢浮現,她眼含淚光,輕柔地将它圈在懷裡。
“百歲,對不起。”
貓妖使勁聳着鼻子,似乎是在嗅少女的味道,它努力想要鑽進少女的懷裡,可少女隻是一縷魂魄,它始終觸摸不到。
奚雲晚望向停在不遠處的男童——
江乘玉,是他把靈貓的魂魄帶來的。
“你就是殷照月?”
一個弟子提劍指着少女的魂魄,“說!你是怎麼與這貓妖換魂的?”
少女蓦地收起臉上的溫情,轉而警惕地瞪着他們,“人都是我殺的,和百歲沒關系!你們殺我就好,放了它!”
“呵,怎麼可能放了它,你們聯手害人,都該殺!”
“師兄,快别和她廢話了,她們危害人界,我們要快點替天行道......”
“等等!”奚雲晚突然出聲阻攔。
她跑過去,擠開人群,擰眉道,“這隻靈貓并沒有傷人,是殷照月附在了它的身上,它修煉至今不容易,為何要殺?”
“你在可憐妖?”
那人不可思議道,“它隻是一隻妖獸,這修真界千千萬萬隻妖獸,每天不知要死多少......不,不僅是妖獸,連修士都不知會死多少。”
“就是,真是婦人之仁!”
“合歡宗的弟子果然沒能耐,殺個妖獸都要唧唧歪歪。”
聽他們說出這些話,奚雲晚氣得發笑,“既然你們口口聲聲為斬妖除惡找理由,說貓妖傷人有罪,才應當誅殺,那為何我說它無罪時,你們又不講這番道理了?妖有罪你們自诩正義,無罪時,又說隻是妖獸而已。”
奚雲晚看得出來,他們嘴上說着替天行道,可那一雙雙眼睛卻死盯着地上的貓妖,仿佛在看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
什麼正道都是借口,他們隻是想殺妖奪寶。
“冠冕堂皇,無非是為了妖心。”
冷眼旁觀的江乘玉一語道破了他們的心思,幾人惱羞成怒,“你又是哪裡來的小子,輪得到你說話?!”
這邊正欲繼續争吵,另一邊卻傳來馬公公的喊聲。
“太子,太子殿下!哎呦,您慢點跑啊!”
本應待在東宮的太子匆忙而來,一進福安宮便急聲問,“茵兒呢,茵兒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