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對強.奸犯的懲罰,是讓他娶了被害人嗎?
“我父母大字不識一個,但絕對不會這麼對我。”
責問一聲甚過一聲,叫醒了睡在大廳的所有人,就連路過的警察也為之側目。
謝誠扶着吳蓮要繼續往前走,吳蓮忽然推開丈夫,站在原地掩面而哭。
她是該感到欣慰,還是感到難過?
一切都太遲了。
紅梅靜靜地看着他們,從長椅上起身,走向警察局門口。
推門而出的時候,晨光已經鋪滿大半個天幕。
她慢慢走出警察局大門,來到街頭,在十字路口打轉幾遭,終于被街頭好心人提醒,重新踏往正确的回學校的路。
看門大爺看到她,深深歎口氣,放她進學校。
陽光之下,廣場站了有些許晨練學生,見到是她都竊竊私語起來,宣傳欄優秀學生代表,照片欄褪了些許顔色,沒有風吹的紅旗,在旗杆上耷拉下來,迎面教學樓的入口,被一條警戒線攔在其後,白線劃出依稀人體輪廓,卻拼湊不出頭部的模樣,唯有地上放射性深紅印迹,宣告着這是怎樣一場爆裂的死亡。
站在警戒線前,紅梅深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殘存着友人的忠告。
“紅梅,不管以後聽到什麼,記住,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選擇了自己的道路,過去是,現在也是。”
而我的路又在何方?
再也流不出一滴淚,紅梅疲憊地走向女生宿舍。
一夜警車鳴笛的風波早已傳得滿城風雨,徹夜未歸就成了首要懷疑對象。見到她的人都繞道走,生怕沾染什麼。
紅梅卻松了一口氣。
這樣也好,不會有人再受傷。
踏進宿舍大門,宿管阿姨瞧見是她,把她拉回了門房。
紅梅實在沒什麼力氣,雙手揉起早已幹涸的眼睛,進門就開始解釋:“對不起,阿姨,我沒有回來睡覺,是因為我去了一趟警察局,我通了宵,現在需要休息,等我醒來就告訴你發生了什麼,我……”
我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
宿管阿姨卻拍拍她的小床:“昨晚的動靜大家都知道,你是芳芳的朋友,更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不用跟我解釋。先别回宿舍了,就在這裡睡吧。我去跟你室友說。”
紅梅怔怔望着她許久,近乎嘶啞的喉嚨才滾一句:“謝謝。”
又幾乎發不出聲音地:“謝謝。”
她脫下鞋,躺在那張小床上,阿姨把被子掖在她的下颌,輕聲安撫:“睡吧。”
就關上大門,讓她獨自休息了。
封閉在隻有自己的空間,直到所有聲音都落幕的時候,麻木感漸漸消失,痛楚成為針尖,密密麻麻紮着過往所有記憶,懊悔油然而生。
她早該發現的。
如果當時多問一句呢。
她這樣報複是因為我那句提醒嗎。
誰都可以指責謝芳父母,唯獨她沒有資格唾罵。
因為她是不折不扣的幸存者。
她尖叫着,卻唯有沉默。
新一期省城晚報頭版頭條宣告着,橫貫近乎一年的男子生殖器被扔到街頭案成功告破。
報道詳細記載着,從被害者五人的被害時間,犯罪分子謝芳作案過程,到謝芳的生平。省醫學院一時被記者擠滿,校門外也圍觀者好事者,卻沒人提過劉紅梅。
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校長迅速換人,吳蓮也離職省醫院。
謝芳沒有葬禮,隻一個孤墳。
紅梅從女警察處得知地址,帶着一束花去見她。
埋葬了邬眉的墳墓,不遠處就是謝芳。照片她認得,跟謝芳圖書館借書證上的是同一張,初入大學校園,滿溢着實現理想的笑容,就像日光那樣永不落幕。
紅梅坐在地上,燒起紙錢,念念有詞。
“我收到你寄的挂号信了,錢一分沒少,足夠我不打工也能讀書了。雖然是匿名,我認得你的字迹呀,我們一切學習了那麼久呢。
“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但,然後呢?芳芳。如果時代錯了,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一切不會就這樣結束的,我向你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