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道教對聯,夏遠山背誦此句,便是在說那心意比儀式重要,意即老天爺才不會膚淺到因為她不敬拜、就拒絕給予曜日好運。
語畢,也不待對方回答,她又遠眺冬山,神态帶着些許得意,說:“而且我很有誠意啊,一來就捐了那麼多香火錢,還帶了一百多号香客來……”
“可是你作為公司代表,怎麼樣都得做個表率——不給神看、也得給人看。”
“隻有你在意這個,他們都玩得很開心。”
與此同時,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一般,幾個公司的家眷小孩從二人身後跑過,他們拿着燈簽、嘻嘻哈哈追着打鬧。
不過因着場地本就有些哄鬧,小孩的聲音并不顯得嘈雜刺耳。
夏遠山收回目光,看了李鳳尾一眼,繼續道:
“我現在才去上香,不更引人注意嗎?到時候大家就都知道我磨磨唧唧不去上香,待會再傳到對家耳裡,他們又要借題發揮了。”
李鳳尾一想,覺得她這話似乎有些道理,隻好歇了心思。
他來到夏遠山身邊,和女子一起看風景,轉口道:“你今天好拟人,我有點不适應了。”
原來平日二人相對,就會變成不是你炸、就是我炸的非人形态,兩人對話一般不稱為對話,而是對罵,互動也不是互動,而是對沖。
就像一開始李鳳尾的那句诘問,若是正常的夏遠山,她一定會無所謂地甩個“你管我”的眼刀,爾後任李鳳尾如何挑釁,她都隻是挑着眉、笑而不語,由着男子無能狂怒。
再加上非常時期,每個人心裡都窩着一團火,夏遠山作為風暴中心,隻能更火爆,隻會予以更為殘暴的反擊。
可自從李鳳尾出現,那夏遠山就神在在的,一言一行裡,滿是淡漠無謂,此時她還負手而立,羊絨大衣潇灑又貴氣,再配上那清冷凜然的表情,像極了即将踏鶴歸去的修士。
不過因為近年來有空中管制,夏遠山應該飛不起來。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
李鳳尾惴惴不安,問:“夏總,你不會看破凡塵,計劃要出家修行了吧?”
他要是有心氣夏遠山就會直呼起名,可一旦用敬稱“夏總”,便是正兒八經的公事公辦了。
說真的,按照以往的統計數據,如夏遠山這等級别的實業家是最容易出家的,因為他們在物質上已經極度成功,但随之而來的是内心空虛,于是執行力超強的他們會毅然決然踏上精神修行之旅。
再者,夏遠山幼時坎坷少時孤苦,後來因雍歌的存在而大起大落,如今把曜日從摳搜小作坊拉扯成跨國大企業,從最初的身敗名裂到現在的功成名就,經曆複雜而戲劇——若是人物傳記,寫到這裡也可以進入尾聲了。
同時這次對方的商業競争手段下流,可就因下流,更能體現人心險惡、人性貪婪,夏遠山因此觸發個龍場悟道,倒也理所應當……
李鳳尾越想越覺得夏遠山出家是實錘,他倒不質疑對方的決策,隻是覺得女子未免過于沖動。
轉念又想,若不沖動,那就不是夏遠山了,可無論如何,夏遠山起碼得把曜日從這次災難性圍剿裡救出來、安排好曜日後事,再退休啊……
說罷,李鳳尾便小心翼翼地看着夏遠山,生怕她點點頭,或表達肯定之意。
對比李鳳尾的浮想聯翩,那夏遠山則腦袋空空。
聞言,女子強忍翻白眼以及國粹的沖動,嫌棄道:“想什麼呢?我這不是在上香嗎?”
她晃了晃手中的三支線香。
李鳳尾奇道:“上香?你都沒點着,還上什麼香?”
“傻——啥子呀。”
夏遠山的惡語脫口而出,但萬幸她及時轉口,這才沒壞了口德。
她解釋道:
“大聰明,聽好了:這是心香,要求人心善;這是身香,要求人身正品端;這是口香,要求人積累口德。”
每說一種“香”,她就會捏出一支線香,展示給對方看,顯然是那支物理的線香對應着抽象的寓意。
解釋完後,夏遠山歎氣道:“我夏遠山行得端坐得正,所以已經有了身香。但為了心香和口香,我不能罵人、不能心生歹念——不能罵人,你還叫我說什麼?沒有歹念,我還有什麼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