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面露驚訝，倒不是不喜歡知性少婦，而是他顯然沒想到夏遠山會比自己大八歲。

他一直以為女子撐死了不過大自己四歲——因為老師就是比自己大四歲，而那夏遠山又是老師的姐姐。

并且若非老師的原因，他甚至會認為夏遠山和自己差不多大，因為夏遠山面容真的很年輕，再加上她言行舉止間都是輕快靈動之氣，給人的感覺就是與自己同齡人一般的稚嫩青澀。

而江離離則為夏遠山的坦誠略感不适，雖然他知道夏遠山不像平常女性那般有年齡忌諱，但那婆婆突然問人年齡，顯然是别有所圖，夏遠山還不設防地暴露自己的年齡，也不怕隐私洩露，這可太沒安全意識了……

然而，江離離表面在意的是夏遠山的安全意識低，根源則是介意夏遠山“沒有”意識到那婆婆的别有所圖。

江離離自小跟着爺爺奶奶，那老人的小心思自然見了不少。

他看婆婆一臉狡詐地問年齡，登時意識到那婆婆是在幫孫子“談對象”，一旦夏遠山回複，便有你情我願的暧昧嫌疑。

而夏遠山就那麼毫無覺察地回應了。

江離離不由得懷疑夏遠山到底有沒有覺察到婆婆的别有所圖，若是沒有那倒沒什麼，若是有……夏遠山又要養魚了嗎？有了小三不夠，又要主動找小四？并且是當這他這個老魚面前，養四号小魚？

一時間，男子隻覺得絕望無比，這強烈的情感比之剛剛面臨戀情掉馬威脅所産生的恐懼要濃烈個不知多少倍。

原來先前江離離所恐懼的，并非被向陽發現自己與夏遠山的戀情以至于前程盡毀，他怕的是“被抛棄”。

他怕向陽露出“馬腳”，讓夏遠山知道自己背地裡把她的信息分享出去，怕夏遠山知道自己刻意地為她調教人，怕夏遠山厭惡自己的龌龊手段，從而厭棄自己。

同時，他怕戀情曝光、前程盡毀後自己變得一文不值，變成夏遠山的負擔與麻煩，他怕自己失去了現有的成就後，就沒有資格和夏遠山在一起，最終被抛棄、遺忘。

而此時此刻，向陽沒有露出馬腳，地下戀也沒被人覺察。

他本應高興的，可内心卻越來越絕望。

因為他發現，即使他保住了那光鮮亮麗的身份，夏遠山也可以抛棄他——夏遠山抛棄江離離不需要理由，若是要給一個理由，一個年老色衰可以堵住千言萬語的懇求。

夏遠山和向陽差了八歲，但這八歲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就是在和如今向陽一般大的時候遇見了夏遠山，他就是在最年輕氣盛的時候遇到了比自己大四歲的夏姐姐。

如今，姐姐依舊是姐姐，弟弟卻不再是那個年輕氣盛的弟弟。

年輕氣盛的是向陽。

若他沒看錯，那個甲城的小三亦是這般年輕氣盛；

亦如四年前的江離離那般，年少風流。

江離離早就知道，女人都喜歡小的。

從前他對這略帶嘲諷的定律不屑一顧，他覺得這種事跟自己沒關系，他覺得那名為“愛”的情感可以抵禦世間一切紛擾，于是他對種種風險一笑置之。

可自從碰上了夏遠山，他才發現那“愛”沒想象中的強大，更不像磐石般堅不可摧。

愛，那麼脆弱，稍有個風吹草動就膽戰心驚，稍有個刀光劍影就抱頭鼠竄。

所以愛需要兩個人、甚至一個群體來共同呵護。

一個人是養不起愛的，因為它的要求太苛刻了，所以一旦“愛”變成一個人的事，那麼這愛必然萎縮，乃至夭折。

于是再看那句話時，江離離是如此絕望又苦澀。

因為他這才發現，一切不過是兜兜轉轉又回了原點，回到了那個無人問津的江小離，不過這次他沒有年輕這個項目給夏遠山投資了。

而最令人痛苦的是，他總會忘記自己可悲的命運，命運則在自己最幸福的時刻給他當頭一棒，告訴他眼前的幸福不過過眼雲煙，亘古不變的是那擺脫不掉的被遺棄。

[What is the feeling of loving someone?

Like a dog？]

可能是心痛到了極點反而會體驗的一種迷醉的愉悅感，在江離離聽到那婆婆說“女大八，事事發”時，突然就有些釋然了。

他看了眼向陽，向陽紅着臉，顯然是為奶奶的心明眼亮而害羞了。

他又看向夏遠山，女子也勾着唇在笑，卻不知在笑什麼。

江離離看大家都在笑，自己也笑了。

他心想，這不就是他期待的嗎？